宫里大小太监有几千人。李宛之不敢说全部，至少七成是福公公的人。要是把福公公逼急了，这七成太监都反起来，她和父皇母后以及皇兄都会陷入危险。所以，李宛之不得不问得小心一些。李宛之更加怀念莫家还在的日子。那个时候，至少宫里的势力还是分散的，还是可控的。现在莫家一没落，一切都变得不可掌控，混乱不堪。
“公主说笑了。公主怎么说都是主子，跟奴才说话，不用这么小心。公主有话尽管问，奴才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福公公恭敬地行礼。
“听说你换了一拨厨子，是为何？”李宛之盯着福公公，小心观察着他脸上的神色变换。
“皇上曾说过他们做菜不好吃，所以奴才就亲自找了几个手艺好的回来。”福公公不紧不慢地回答。
“换下来的那些人去了哪里？”
“这个奴才不知。奴才按照宫里的规矩给了他们一笔钱，想必是都回老家去了。宫里的人这么多，要奴才把每个人的去向都记得清清楚楚，实在是有些为难奴才。”福公公回答得滴水不漏。
李宛之听他这么说，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毒就是福公公下的，或许厨子们看见了，他便把厨子们全部灭了口。眼看又走进了一个死胡同，父皇和母后却还在等着她找出解药，李宛之很恼火。
“你！！”她涨红了脸，瞪着福公公。
“哟，这是怎么啦？公主这是在私设公堂吗？这可是皇上早就明令禁止的，公主不会不知道吧？”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推开，兰秀丽站在门口笑着娇声说道。
“我问奴才的话，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管了。”李宛之一瞪眼。
“福公公，我让你准备的中秋宴怎么样了？你竟然还有闲工夫在这里陪着公主聊天。”兰秀丽对福公公说话，眼睛却似笑非笑地瞟了一眼李宛之，满是挑衅的意味。
“奴才该死，奴才这就去。”福公公心领神会，立刻站起来跟着兰秀丽走了。
虽然李宛之一直不把兰秀丽放在眼里，可是如今兰秀丽是宫里品级最大的嫔妃。按辈分，兰秀丽还是她的长辈。兰秀丽要带走谁，她还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李宛之忽然有一种无力感。
皇上皇后只清醒了几日，便又陷入了昏睡。朝野动荡，宫中暗流涌动，都城上空弥漫着不安的气息。
沈墨在锦衣人的保护下一路向南，路上倒是也遇见了几次刺客。他心里清楚，来刺杀他的都是沈烈豢养的顶尖杀手，可是在锦衣的面前，这些人却仿佛面人泥塑一样不堪一击。沈墨越发觉得这些锦衣人的来头可疑，也更加好奇那个个子不大气场却很强的人到底是谁？
到了清凉城的荒野时外正好是正午时分，沈墨感叹这一次离开李国，不知道何时才会再回来，便请锦衣人在荒野处停下了马车。
让他惊讶的是，曼殊沙罗花竟然还在盛开。算算，今年的曼殊沙罗花开得格外久，从春末到中秋足足盛开了五个月了。
曼殊沙罗花在正午的灿烂阳光下明媚鲜艳，妖冶动人，完全不像别的时候看上去那么诡异和吓人。周遭一片安静，只有风声和草叶在他脚下发出的细碎声音。
坟墓前站着一个人。沈墨眯起眼来细看，那人竟然是顾天扬。
沈墨慢慢走过去，沉默地立在顾天扬身边。
岑进的墓边上有个小小的坟包，因为没有立碑，如果不仔细看，很容易便会被人忽略。这个坟包看上去还很新，里面埋着的是莫微凉。沈墨望着它，红了眼，仰头长长叹息了一声。
“你如何在这里？你不是带着李宛之走了吗？”沉默的顾天扬忽然幽幽出声问。
“说来话长。我差点被人刺杀在悬崖上，还好有人出手相救。”沈墨苦笑了一声，“你呢？为何会在这里。”李城如今危在旦夕，时局瞬息万变，顾天扬却还出现在几百里之外的地方。沈墨也觉得很惊讶。
“昨晚上我又梦见她了。我总觉得，那天只是一场噩梦。她还没有离开我，只是使小性子躲了起来。”顾天扬盯着那个小小的坟，眼里满是哀伤。
沈墨一听眼泪又差点流了出来。别说是顾天扬，就连他到现在都还没有办法接受这件事情。
“能陪她的时候多陪陪她吧。”顾天扬从心底发出的叹息，像是在劝慰沈墨，也像是在为自己惋惜。
“恩。”沈墨闷声应了，蹲下来掏出手绢擦拭着岑进的墓碑。
擦到墓碑的底下时，沈墨忽然发现哪里有个小小的字。过去都被曼殊沙罗花茂密的茎挡住所以，他竟然一直都没有发现。
他轻轻用拇指蹭了一下上面的泥土，那个字才完全显现在他面前。
“凉”他喃喃地念出声。
顾天扬一听，也靠过来看。
那个地方刻着一个“凉”字，一看就是跟墓碑上的字一起刻上去的。沈墨和顾天扬看了对方一眼。
“莫将军为父亲因为害怕有人破坏所以给父亲立坟的时候，没有立碑。”顾天扬喃喃地说。
“原来是莫微凉悄悄来立的碑。”沈墨也喃喃地说。
“她怎么从未说过？”顾天扬隐约记得小时候，莫微凉曾跟着莫将军来过这里视察。出发前，莫微凉忽然发脾气，把他关到了柴房。他就是那时认识的尚叫赵安安的安若素。
那一次，莫微凉把他一关就是一个月。每天除了师傅领他出来练三个时辰的功，其它时间，他都是在柴房里睡觉看书。
原来莫微凉是那个时候知道了他的身世，害怕他跟着去知道了这些事情，就不肯再待在莫府了。也是，若是那时他就知道莫将军亲手杀了岑进，定会逃离莫府，走上邪路，终身都以杀死莫将军为目的。那对他来说，才是真正的地狱。
沈墨害怕自己再多待一会儿会哭出来，深深吸了一口气站了起来，头也不回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