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柳梢,何楚披着月光从医院回到别墅。
客厅灯亮着,她深吸口气,缓步往里走。
“没事吧?”
晏迟继抬起眼皮扫了何楚一眼,神色温和,“我刚泡的茶,要不要尝一尝?”
“不用。”
何楚落座,坦然注视着对方,开门见山道:“任城是你绑架的?”
“你以后放心上班,楚威已经受到教训,不会进入A市一步。我这次考虑不周,连累到你,对不住。”晏迟继递过去一杯茶,面色无波无澜。
何楚接过茶,却没喝,他绑了任城,明知道楚威会动怒,却还是破天荒的为自己出头,让她到话剧团上班。
说不定让她暴露人前,最终被绑,也在他设局的一环中。
想到晏迟殊半身血的样子,何楚忍不住的悲愤,“兔子逼急了也会咬人,更何况楚威天之骄子,他要是再开两枪,他……我活不了。”
晏迟继眯起眼,敏锐的捕捉到女人话里的疏忽,“怎么气成这样?你是为自己后怕?还是为晏迟殊受伤抱不平?”
何楚心‘咯噔’一下,对上男人狐狸样的笑容,她紧了紧拳头,强装镇定道:“当然是为我自己害怕,我父亲病重,我得顾着他,不能死。今天楚威动枪了,要是运气不好,那我就死了。”
“老二舍命救你,你就是念他两分好,也是应该的。”
晏迟继把茶杯翻过来,驱动轮椅往房间走,“早点休息,我们明早一起去医院看看他。”
男人走远,何楚拧紧眉毛,她们一起去医院看望晏迟殊?只怕晏迟殊不被气死就是好的。
次日,天光大亮,何楚再不愿意,也被带到医院。
去的时候凑巧,刚好晏迟殊做完手术被推进病房,以许翠珊和苏曼曼为首的一行人一股脑冲了上去,何楚站在外围,踮起脚尖能看见晏迟殊苍白的脸,肩颈胳膊肘露在外面,健康的小麦色,依稀能瞧见身体的健硕。
“迟殊,你是要吓死我!”
许翠珊拉着儿子一只手,视线却瞟向何楚,恶狠狠道:“我告诉你,在我这里,你的命最珍贵,要是为了不入流的女人,就这么霍霍了自己的命,我可受不住!”
苏曼曼陪在身边,也不说话,一个劲儿的哭,偶尔瞟一眼何楚,眼神也充斥着怨恨。
何楚低下头,恍惚觉得自己如同犯了大错的罪人,压抑的愧疚在她脑海崩成一根弦,她抿抿唇刚要张口,手却被人拉住。
“老二因为救他准大嫂,才会受这么重的伤,这份情谊,我看在眼里。不说别的……”
晏迟继顿了下,低下头,在何楚手背吻了下,语气温和,“以后等我们有了孩子,那也是要记着他二叔情谊的。”
何楚一张俏脸血色全无,她下意识抬头看向晏迟殊,想辩解,偏偏却无从辩解。
“孩子?”
晏迟殊面色涨红,凤眸涌出浓浓怒气,太阳穴青筋暴起,手背的针管也因为突起而回血。
“我们身体健康,有孩子是迟早的事情,老二,你不赞同吗?”晏迟继挑了下眉,好整以暇盯着对方。
晏迟殊拳头攥得咯吱作响,青筋过于隆起,以至于手背骤然鼓起一个大包,走针了。
“迟殊费大力气救了人,结果倒是你吃了楚家一笔生意,得了好处就别卖乖了!尤其是有些人……”
许翠珊撸起袖子,怒目凶光朝何楚走去,扬起手,‘啪’一下,巴掌印便落到何楚脸上,“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可恨的很!”
何楚不设防,生生受了一掌,眼看着对方第二掌要落下来,她退后欲躲,却听见‘哐当’一声,吊瓶碎在地上,针管被带出来,鲜血顺着溅出一些,落在墙上。
‘啪!’
何楚被人护到身后,是晏迟殊挨了这一巴掌。
“你做什么?我要打的又不是你,你撞上来做什么?才刚做了取弹手术,不要命了?!”
许翠珊看着满地狼藉,又看看儿子苍白的脸,冲着苏曼曼又气又恼,“干站着做什么?还不快点叫医生!”
苏曼曼白着脸点点头,手脚麻利往外跑。
“您想打人,我是做儿子的,当然要表现自己的孝心。”
晏迟殊看一眼何楚脸上的五指印,胸腔里升起一股燥意,他跌坐回病床,语气森冷无情,“您还想打吗?我皮糙肉厚,您再来几巴掌,我也受的住。”
“冤孽啊!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犟种!”
许翠珊气的捶胸顿足,可到底更担心儿子的伤,终究还是闭了嘴。
“许姨情绪不太稳定,老二,你好好养着,让你大嫂改天再来谢你。”
晏迟继板着脸说完,又拍拍何楚的手,后者面无表情接替保镖位置,推着轮椅就往外走。
等人走远,许翠珊没忍住拍了桌子,“这场局就是老大故意设的,你受了这么重的伤,给他从楚家换了两个区的地皮啊!迟殊我告诉你,你要是再不把心从何楚身上收回来,老大迟早玩死你!”
晏迟殊垂眸,俊脸看不出喜怒,何楚不蠢,明知道晏迟继对她不在乎,却还是不愿意离开他,可见对他有多爱。
可真爱晏迟继,那就该决绝的对付自己,每次他决心放弃,又会被她无意中流露出的情感虏获。
像那天在黄梨会所,还有昨天,她拼死护在自己身前……
与此同时,何楚和晏迟继上了车。
“老二舍命救你一场,从明天开始,你可以每天来照顾他……”
晏迟继升起挡板,指腹摩擦着腕上佛珠,漫不经心道:“顺便拍下京河工程的策划书,我也想学习学习。”
何楚攥紧拳头,晏迟殊花了两年才启动了京河工程,付出的心血可见一斑,两年磨一剑,要是还不成功,他在董事会还不会被人笑话死?
“晏迟殊有女朋友,我和他还是应该保持一定距离,否则让人说闲话,再说了,他对我很防备,我觉得十有八九看不到……”
“我看老二对你不算防备,到底能不能行,总得试试不是吗?”
晏迟继撩起何楚一缕乱发理到耳后,语气温和道:“医院那边来了话,何伯父又起抗药性了,还是得加快研制新药,大家都努力,你说好不好?”
何楚喉头一哽,辩驳的话再说不出口。
又起抗药性,说明父亲吃了特效药,就连简单的止疼功能都没有,一米八一的个头,却只能在床上缩成一团,也无法忍受痛苦……
她不愿见晏迟殊白费心血,可也看不得父亲活活痛死。
半晌后,她沙哑着嗓子回应。
“我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