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病房,寂静又冰冷。
晏迟继回了公司,给何楚留下一个女护工,可她今天不想和任何人说话,索性就把护工支到了外面。
她躺在病床上,‘咯吱’门被打开的声音。
何楚下意识拧眉,耐着性子道:“阿姨,你去睡觉吧,我需要的时候会叫你,你没必要守着我……”
她话未说完,便怔住了。
晏迟殊站在她床边,病号服宽大丑陋,他胸口还绑了厚厚的绑带,却不影响他半分高大英俊,就连地上的倒影,也好似能给人安全感。
可晏迟继离开前,明明安排了两个保镖守在门口,他是怎么进来的?
何楚揪紧被子,视线乱瞟,不敢看男人,“你中午才晕过去了,应该好好休息养伤,否则伤口反反复复的不好,迟早会出大问题……”
“何楚,我带你离开A市,你跟我走吗?”晏迟殊眸子一错不错盯着女人,她瘦了两分,有林黛玉弱柳临风的美,微颤的睫毛,让她像快要被风吹倒的小白花,可怜得很。
这让他心头一软,眼神不像往常锋利,却多了两分期待和孤注一掷。
何楚惶惶然抬头,读懂对方眸子里的认真,她一颗心乱了。
事到如今,晏正绝不会容许她以正经身份留在晏家兄弟身边,晏迟殊这是想抛下一切带她走?
显赫的身份、滔天的富贵,他全都不要了?
“苏曼曼呢?她才是你女朋友。”
何楚深吸口气,攥紧拳头,克制着内心不断翻涌的酸涩,“我是晏迟继的女人。你要是聪明,就该离我远一点,免得彻底惹恼了你父亲……”
“我和苏曼曼没有男女之情,晏迟继也并没有把你放在心上,以你的性格,你再爱一个人,也不该爱到半点骨气都没有,到底是因为什么,你一定要和晏迟继在一起?你有难言之隐,可以告诉我,我们一起承担。”晏迟殊脊梁笔挺,如同一座险峻难爬的山峰。
再给他两年,不依靠晏家,他也能成功。
有能力把人纳入羽翼下,总好过折腰求人。
‘一起承担’四个字,让何楚心尖微颤。
父亲的病和对初恋的愧疚,常年像大山一样压在她身上,她每天伪装,不敢做自己,生怕哪一天惹恼了晏迟继,断了父亲的药。
可她也是人,也会情绪崩溃,偶尔的时候,也会想有人可以依靠。
有那么一瞬间,她想把父亲的病想把自己的愧疚,统统说出来,可话到喉头之际,到底被理智阻止。
国内外有能力治好父亲的,只有诡医和许氏医院,诡医至今没找到,她目前能够得到的只有许氏医院。
晏迟继是许家外孙,关系亲密非常。
全都告诉晏迟殊,让他闹,留在他身边,然后呢?
看着父亲死吗?
没有足够先进的医疗团队,有再多的钱,也保不住父亲的命。
何楚心口剧烈起伏,深呼吸几次,才勉强平复下来。
“因为爱,我爱迟继,认定他就是我命定的爱人,所以他不管对我做什么,我都深爱他,对他忠贞不移。”
何楚移开目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我很感谢你救了我,但也仅仅是感激而已,我和迟继已经解除误会和好,晏二少,我们以后不要再见面了。”
“忠贞不移?明明你对我也有感觉,你也在乎我,甚至说过我要是死了,你要以命殉我!你对我还有感情,我能感受到……”
晏迟殊眉心狠狠跳了两下,他掐住女人下巴,眸子泛起野兽见血才会有的血红,“你现在说的每一个字,我都不信!我会自己查!”
何楚被迫抬头,溺进男人大海般深邃又愤怒的目光里,她心跳如擂鼓,“不是谁都能舍命救我,我在乎你不是应该的吗?可我是个成年人,感激和爱,我还是能分清的。”
父亲住的那一层是vip病房,他的病房更是安保严密,晏迟殊想查清楚,没那么容易。
晏迟殊脸色青白交加,犹如干涸的土地寸寸裂开,他舌尖狠狠抵了下上颚,倏的抬手按住女人心口,过快的心跳,让他眸子涌出两分雀跃,“你的心跳骗不了人,何楚,你对我是有感情的。”
何楚强迫自己直视男人目光,语气冷漠又镇定,“女人的身体和爱往往是分开的,我可以和任何一个技巧高超的男人上床,可并不影响我只爱迟继。”
‘轰!’
晏迟殊脑子里一直紧绷的弦猛地断了,他高大身躯微微颤抖,掐住女人下巴的手下意识的用力,“为了让我离开你,你才狠心说这种话,对不对?”
“不是。”
何楚拳头攥得越发紧,指甲越发陷进皮肉,她板着脸,好似完全感受不到疼痛,“看在你几次三番救我,我跟你说实话,所以晏迟殊,你要是有点男人血性,以后就不要再找我。”
晏迟殊指骨攥得咯吱作响,肌肉过于紧绷,缠在心口的绷带再次渗出血迹,他只觉瞬间天昏地暗,自己认知的一切都颠倒了个遍,她的感情是假的,危难时的依恋和眼泪也是假的,他甚至开始怀疑,会不会一开始她和他相遇,也是有预谋的……
气血上涌,喉间漫起阵阵腥甜,晏迟殊松开手,定定看着对方,“何楚,从始至终,你喜欢过我吗?”
“从未。”
何楚视线看着脚尖,眼神麻木冷漠,“我喜欢的人只有迟继。”
“好,好得很!我三次救你,你为我受了一次流产大出血的苦,我们就算两不相欠,从此以后,你是好是歹,跟我再没有关系。”
晏迟殊眼神逐渐冷漠,说出的话像一柄锋利的剑,伤人十分,伤己百分。
话说完,他便如同一座崩塌的大山,轰然倒地。
何楚头皮一阵发麻,她疯了似的往外跑,“医生!医生快来……”
医生护士迅速赶来,抬着担架再次把晏迟殊推进抢救室。
何楚跟在后边,刚出病房门,却被两个保镖堵住。
“有医生在,二少会安然无恙,何小姐,你回床上休息吧。”
何楚抿抿唇,努力缓和紧绷的身体,“听到晏迟殊安全的消息,我会马上回来。”
“大少更愿意你在病房休息。”保镖寸步不让,大有何楚敢迈出一步,他们就动手的架势。
何楚僵在原地,笔挺的脊梁瞬间塌陷,她凝视着被抬走的晏迟殊,视线慢慢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