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墟离开了,小木屋只剩下了姚月紫和苏白卿,他们未逗留多久,也离开了这里。
一路上,苏白卿都在有意无意地瞥向姚月紫,姚月紫知晓他有话,但见他迟迟不说,不由问道:“你有何事瞒着我,这么看我干嘛。”
苏白卿一愣,随即一笑:“我没有事情瞒着你,只是觉得我们像现在这样,是我一直的渴求,我只想与你,过平平淡淡的日子。”
他停止运灵,随处落在了一块空地上。
姚月紫跟在他身后,稳稳地落地,他温润的声音传来,令她不由有些失神。
见她不语,苏白卿回头望着她,一双如星钻的眼眸中隐隐透着一股悲伤:“月紫,我们一同找个地方,只要你喜欢,我都陪你,经历了那么多,我已经不想再留在狐族,更不想当上狐族,当年的我是被迫离开寒水峰,如此看着眼前的旧景,灵墟答应了不再侵犯狐族,我想,我能为狐族做的,便只能到这里了,现在在我心中最重要的,只有你,我也只想,和你在一起。”
第一次听见他说如此感伤的话,姚月紫颇有些怔愣,下一秒,她突然笑了,干净的面容宛如朵朵桃花盛开,刹那芳华:“苏白卿,如此你愿意,我都陪你。”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但其中却饱含着无数的深意,一路走来,看过人世浮沉,他们身上亦是伤痕累累,苏白卿凝望着她,四目相对时,彼此眼中皆有化不开的深情。
苏白卿转眸,沉沉说道:“我会将狐族的位子归还凤华,往后,便你我二人,纵横在这天地山水之间,恣意而为,我只愿你伴着我,只有你在我身边,我才能感觉到真真切切的踏实,平生有你,吾愿足矣。”
姚月紫笑着,不说话,她上前,轻轻拉过苏白卿,他的掌心透着温热,苏白卿回握住她,彼此的眼神中,只有数不尽的温柔缱绻。
“走吧,既然你主意已定,那我们现在便去找凤华。”她缓缓开口,一双清眸望入苏白卿的双眼,过往的事譬如昨日死,此刻的她亦只想执起他的手,与他共人间的繁华,共日月的交替,共斗转星移,沧海桑田的万年时光。
苏白卿轻轻颔首,俊秀的面容隐隐的动容,时至今日,能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她的呼吸,她的存在,看着她的一颦一笑,与她一起携手,便是他此刻的真正想要的。
足愿平生,唯你一人而已。
凤华在房中,静静等待苏白卿的消息,约莫过了一个时辰,门吱呀一声,缓缓开了。
他转身,苍白的面容上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激动:“灵墟,她现在如何了?”
苏白卿闻言,轻轻皱眉,他和姚月紫在空地上没有逗留多久,下定决心后便打算将本意告诉凤华,此刻见他眸中透着隐隐的关切,他不由轻轻叹息一声。
凤华见他面色凝重,疾步走到他面前,伸手拉过他的衣领:“苏白卿,快告诉我,她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苏白卿也不恼,凤华喜欢灵墟的事情寒水峰人尽皆知,他体会过爱而不得的感觉,那一声叹息,不是为别人,是为曾经的自己而叹。
一旁的姚月紫见此,淡淡地说了一句:“灵墟带着灵驭,不久前刚刚离开寒水峰。”
凤华松开手,神情有刹那的恍惚,他轻轻呢喃,声音很小,但苏白卿和姚月紫却同时听到了:“那她,是不是恢复了?”
没有人回答他,如今灵墟的离开已成为定局,而此后狐狼之间的相安无事,亦是注定。
凤华怔愣片刻,恢复了往日的神情,他看了眼苏白卿,再看看姚月紫,沉沉道:“你们有话,不妨直说。”
苏白卿和姚月紫对望一眼,他上前,将心中的想法缓缓说出:“灵墟此次离开,往后寒水峰便是上千年的安宁,虽然灵墟性格喜怒无常,但我相信,她定会遵守自己的诺言,如此以往,苍狼山与寒水峰之间,战事停歇,长久的太平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他顿了顿,看向凤华的眸中,透着一丝耐人寻味的意味深长:“我不管你与灵墟之间到底发生了何事,但如今,她决定放下,你也不必再苦苦纠缠。”
凤华在听到第一句话时,便颇有些怔愣,他对上苏白卿如墨的双眼,不由问道:“你说,往后寒水峰会长久的安宁,她答应了你们什么?”
苏白卿看着他游移不定,飘忽的眼神,心中突然有些不忍,他放慢了语气,缓缓说道:“此前灵墟遭孔方暗算,孔方趁她痛失爱女,在灵驭的尸体上涂了一层毒药,她由此险些散尽灵力,灵根动摇,后来为了稳定她的情绪,保护寒水峰,我只得暂时将计就计,将失控的灵墟关押在一处地方。”
他顿了顿,接着道:“在那里,我和她交换了一个条件,只要我将灵驭带到她面前,替她疗伤,恢复灵力,她便承诺此后再不主动侵犯寒水峰,如今,月紫已经将复活的灵驭带到了她的身边,我亦准守承诺,将当初孔方使计,令她灵力尽散的解药给了她。她承诺,往后不会在找狐族的麻烦,以此,狐狼两族往后,便相安无事,过上进水不犯河水的日子。”
凤华一言不发,沉默地站在原地,挺拔的身躯在听见从此往后,她承诺永不主动侵犯寒水峰时,全身僵硬,仿佛在瞬间失去了所有力气般,令他感到一股沉甸甸的压抑感。
心仿佛撕裂般疼痛,有什么东西堵在胸口,似有千斤巨石压在他的心口上,沉闷地令人发慌。
凤华连连后退了好几步,苏白卿看着他,眸中闪过一丝无声的叹息,他对灵墟的近况如此关切,但最终却终是两条路上的人,凤华的眸中有沉痛,迷茫,最后,都化作了无声的眷念。她已经决定放下了,像苏白卿所言,从今往后,寒水峰便彻底太平了,他不用亲自征战,不用随时担心,苍狼山会何时突然偷袭,这曾经是他想要的,可如今,当从苏白器口中听到灵墟再也不会找寒水峰麻烦,也就意味着,从今往后,他们之间,再也没有相见的契机,他安慰自己应该高兴才对,可心底的失落却那么深,那么痛,痛的他无法呼吸。
凤华突然有一种冲动,什么也不要了,离开寒水峰,做普通的灵族,去找灵墟,去像她忏悔,他突然很想见她,很想抚摸上她如玉的脸颊,还有散落在她额头上的浅发,心痛得厉害,毫无血色的面容上惨白一片,一双清亮的眸中满是哀伤,他不知望向何处,那白玉般的面容突然出现在脑海,挂着曾经熟悉的笑容,那是他深深眷念的,即使过了千年岁月,也始终无法忘怀的容颜。
姚月紫离开寒水峰数月有余,对凤华和灵墟之间的传言一无所闻,言语间,她发觉一向淡漠如水的凤华,却对灵墟的事情格外上心,凭着女人的直觉,从凤华对待灵墟异于常人的态度中,她隐隐猜到了什么。只是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横亘在凤华和灵墟,寒水峰与苍狼山的羁绊会如此之深。
狐狼之间战乱不断,她亦有所耳闻,既然凤华对灵墟有感觉,那么灵墟呢?他们总不会在战场上相恋,在这之前,他们一定是认识的,她看着凤华,想起第一次在寒水峰见到他的场景。
那时的凤华重伤未愈,在床榻上整整躺了三天,所以她仅是淡淡一瞥,对他并未在意,后来,姚月紫离开寒水峰,只身前往羲皇山寻找姚月夙,回来后不久,凤华亦从昏迷中苏醒,她见到他时,他独自一人站在窗前,明明是大病初愈,脸上没有丝毫血色,但他看起来却莫名地给人一种敬而远之的感觉,苏白卿同他站在一起,一个温润如玉,翩翩公子,一个虽看似淡雅闲逸,但眸中却深藏着冰冷的光芒,不易与人亲近。
而灵墟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狐狼之间,有着数千年都无法解决的矛盾,他们一个是寒水峰的王,一个是狼族的首领,怎么想也不该会有感情上的关联,可是,就是这么两个看起来毫无交集的人,其中却偏偏隐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故事,那是属于凤华和灵墟之间的故事,除了他们,谁也不会清楚,在百年的战乱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苏白卿和姚月紫已从未想到,他们两个,竟有如此深的瓜葛,脑海中不由回想起灵墟离开时,最后凝望着寒水峰的那一眼,那时候,她牵着复生的灵驭,看着寒水峰之巅的位置时,她在想些什么呢?
看着凤华,她眸中闪过一丝探究,但随即,便很快地掩饰过去,纵使她很想知道,但他不愿说,她亦不好多问些什么。
凤华一双如墨的眼中满是沉痛,俊颜上苍白一片,病态的面容毫无血色,白的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