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白卿知沈媛所想,他偏不让她得逞,“你以为她死了,你会有活路?还是你已经有恃无恐到,自以为我不会杀你。”
语毕,苏白卿的目光在沈媛脸上流转,用一种似见着怪物般的眼神盯着她,“纵使你附一百次身,也不过只是一缕小小的游魂,凭什么跟我斗?”
沈媛惊得说不出话来,对付萧衍的招数显然对他不管用。
半晌,她似乎想到了什么,盯着苏白卿看了好一会,她缓缓开口道:“你法力尽失,居然这般大言不惭,现在的你能比我好到哪去,我还真是有点好奇。”
说罢,沈媛不等苏白卿反应,率先发招。
苏白卿出其不意,被沈媛一掌击中,体内残存的灵气被瞬间打散,猩红的血堵在喉咙。
苏白卿强压不适,生生咽下了那口血,沈媛欲接着出招,他反应迅速地躲开,无论如何,沈媛还侵占着姚月紫的身体,他不想让她受伤。
两人在潮湿的地牢折腾了半个时辰,沈媛不停出手,招招直逼苏白卿要害,而苏白卿则不断避免与她的争斗,躲开致命的攻击。
终于,沈媛撑不住了。
原本姚月紫的身体便处于虚弱状态,沈媛清楚的知晓,但她为魂太久,早便忘了,凡人的身体是禁不起她一时俯身,又一时脱离的。如此经她折腾一番,姚月紫的体力已完全处于透支。
见她忽然倒地,苏白卿立马冲在她面前,关切地问道:“你怎么了?”
沈媛有气无力地回答:“她吃不消了。”
苏白卿条件反射,正欲调动灵力,却发现沈媛根本毫无变化,他呆呆的看着自己的手心,俊秀的脸上布满了一层淡淡的哀伤。
沈媛躺在地上,苏白卿翩翩白衣,蹲在她眼前。
沈媛仰头看见他关切的眼神,正想出言讽刺,却在望进他眼底的刹那,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趁着沈媛晃神,苏白卿暗暗为姚月紫检查身体,发现她除了体力不支外,无甚毛病,悬着的一颗心才总算落了地。
苏白卿扶起沈媛,找了处还算干净的草垛坐下,将她半躺着放平,倚在一处正对阳光的角落。
沈媛任由他移动姚月紫,待苏白卿做完这些后,她忽然开口,“你为她做了这么多,想不想知道她是如何看待你的?”
苏白卿的眼神有片刻松动,不过他背对着沈媛,掩饰的很好,“不想,我可以为她做任何事,但这些,都是我心甘情愿的。”
沈媛没再追问苏白卿真正的答案,因为透过他看姚月紫的眼神,她忽然想起,她曾经也这么深切的爱过一个人。
两人默契的同时住口,一时间,寂静的地牢只有“滴答”的水声,过了午时,阳光从密不透风的窗口跃过,地牢一片漆黑。
“苏白卿,我们做个交易吧。”沈媛打破了寂静,对苏白卿提议道。
身侧之人一顿,随即,他问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沈媛忽视了苏白卿语气中的质问,接着说道:“你只要告诉我青青现在何方,让我见他一面,我便把姚月紫毫发无伤的还你。”
苏白卿一愣,他犹豫着坦诚,“我并不知道他在哪。”
“什么?你说不知道?!”沈媛的情绪变得激动,她不管不顾的拉住苏白卿的衣襟,使劲地摇晃。
见她如此,苏白卿也不再绕弯子,“我并未骗你,你指的那人,他不在我手中。”
沈媛不可置信的追问,但苏白卿却始终只有一句“我不知道他被关在何处。”
昏暗的光线透了进来,苏白卿侧身面对沈媛,意外的发现,她竟满脸泪痕,她尤不死心,“可灵驭告诉我,是你囚禁了他。”
灵驭?将一系列事情串联起来,苏白卿想通了不少疑点,原来沈媛执意要找一缕早已经不在人世的魂魄,是因为灵驭从中作梗,她让沈媛找到姚月紫,用灵力帮她恢复残魂,而沈媛附身在姚月紫身上,攫取了萧衍的半魂,和他交易,所有的这些,竟只是因为一个谎言!
苏白卿历来知晓灵驭的残忍,她强加给姚月紫的痛苦,虽未让他承受半分,但却比他被挖心还要痛上万倍。
沈媛茫然的目光刺痛了他的心,姚月紫少有失态的时候,她总是一脸淡然,更少有大悲大喜。
除了那晚,,她知晓他们的孩子不保,他始终无法忘记,她倒在自己怀里,撕心裂肺的模样。
看着沈媛痛苦的模样,苏白卿忽然觉得有些不忍,思虑一番后,他重新说道:“灵驭这么做,只是为了惩罚我,事实上,真正知道他在何处的人只有一个。”
“是谁?”沈媛焦急的问,抬头正对上苏白卿的目光。
计上心来,苏白卿面不改色的看着她,“姚月紫!”
沈媛像听到了笑话般,出言讽刺道,“接下来你是不是要告诉我,只要我肯让她清醒,她便会告诉我这一切。”
苏白卿佯装不知,斩钉截铁的说,“没错!”
两人正暗自较劲,甬道的拐角处响起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苏白卿做了个手势,示意沈媛噤声,随后他运用符术,悄悄走向了地牢深处。
苏白卿沿着地牢四周勘察了一遍,当他再次回到那间牢房时,沈媛,不,应该是姚月紫,已经睡着了。
苏白卿脱下长裳轻轻地覆在姚月紫身上,他凝视着她的侧脸,神色间具是温柔。
而此刻,富丽堂皇的崇华殿。
淑妃隔着一块薄薄的丝绸垂帘听政,她以手扶额,神色颇为不耐烦。
堂下诸位大臣议论纷纷,且都是各说各的,整个殿内喧哗万分,如同置身于嘈杂的集市。
“你们说够了没有?”她被吵得心烦,出言质问道。
为首的几位大臣距离上殿稍近,所以很快反应过来,当即住了嘴,其他的大臣却仍是继续争执,其中一位不长眼的年轻臣子,竟直接将问题抛给淑妃。
“娘娘,皇上重病未愈,可否告知下臣该如何解决兵部贪污受贿一案?”
在所有人都看不见的角落,一个人影出现在紅漆雕花的柱子后面,他默默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俊秀的脸上尽是轻视,没有逗留许久,他再次趁着所有人不注意,消失在大殿中。
“那你认为该如何处置才较为稳妥?”淑妃笑,而眼底却一点温度也没有。
“臣以为,首先应当将涉及此事的官员一一关押,”年轻的臣子老老实实地接下淑妃的话,身旁的老臣见他如此,忍不住用手肘推了推他的手臂,示意他别再继续往下说了。
淑妃拉开遮挡的帘子,站在殿前意味深长的看了说话的臣子一眼,随即说道:“哀家认为,此事干系甚大,可容后缓缓,待皇上病愈再行商议为好,你们说呢?”
众臣面面相觑,一时间崇华殿寂静非常,他们心思各异,心照不宣的是,所有人都明白这件事拖下去只会对朝纲不利,兵部贪污一案涉及人员甚广,而这只是其中一件非常寻常的案件,淑妃迟迟推着不肯定案,反而在众臣心中留下怀疑的种子。
但无论如何,只要萧衍还未清醒,时势便永远不会扭转,若是皇上发生不测,那么此刻站在殿前的女人,必定是往后权利的核心,是他们得罪不起的人物。
淑妃扫视全场,将诸位大臣的表情尽收眼底,她看见他们脸上的怀疑,甚至还有胆怯,禁不住冷哼一声,随后便径直离去。
早朝就这么结束了,淑妃早早回宫,照常又是一番发泄,宫女们吓得不敢噤声,却都对此习以为常了,半个时辰后,她命人重新梳妆,随后去了地牢。
姚月紫迟迟没有苏醒的迹象,苏白卿陪着她,直到符术完全失去了作用。
趁着无人的空隙,他悄悄走进了落依阁。
萧衍仍在昏睡,苏白卿在他身上感受到了那缕残魂的气息,他皱着眉,俊秀的脸上布满担忧。
这时,门被推开了。
苏白卿施展符术,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于是,情急之下,他绕过屏风,躲在了门后,恰巧,旁边挂着一块厚重的遮光布,刚好掩饰他颀长挺拔的身躯。
借着门边的缝隙,苏白卿看清了来人。
她怎么会在这里?苏白卿屏住呼吸,匪夷所思的看着她。
灵驭径直走向萧衍的床榻,在苏白卿诧异的注视下,她施展言灵,在萧衍的额头处贴了一张符,苏白卿神色复杂的看着眼前的一切,那张符是他所熟悉的,若不是认识灵驭,知晓她残虐的本性,他定然不会眼前之人是她。要知道,灵驭从不在他面前掩饰对凡人的轻蔑,如今有怎会亲手替一个凡人疗伤。
苏白卿转念一想,如果萧衍死去,那么随之占据了他半魂之躯的沈媛也活不了,沈媛是灵驭的棋子,她是为了更好的控制她才会这么做的吧。
灵驭没有料到苏白卿目睹了这一切,他推测的与灵驭心中所想相差无几,只是苏白卿不会料到,还有一深更深的原因在其中。
很快,灵驭确认萧衍无碍,离开时,她特意环视四周,在苏白卿看不见的角度,嘴角微微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