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终有一日,他能手刃仇人,报当初被生生散尽灵力,逼下山崖的仇,将那些伤害过自己的人踩在脚下,坐上狐族至高无上的位子,接受族人敬仰的目光,他原本沉静如水的眸中迸发出灼灼的光芒。
天色微微明亮,凤华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门扉,廊下的风铃仍旧在随风曳动,发出清澈悦耳的声音,他最后看了一眼,踏着石径路两旁的雾水,最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桃林。
彼时灵墟尚在沉睡,对凤华的不辞而别毫无察觉,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风吹叶动的簌簌声响,廊下风铃清澈悦耳的声音,静谧非常。
转眼,当灵墟幽幽睁开双眼时,午时已经到了。
她伸了个懒腰,环顾四周,习惯性地找寻凤华的身影,房间里空荡荡的,软塌折叠地很是整齐,她颇有些纳闷,瞧这样子,凤华昨夜根本没有躺在软塌上,那他现在哪里,竟连半个影子都看不到。
“凤华,我渴了。”似往常般,她揉了揉怔忪的睡眼,眼神迷蒙,模糊不清。
灵墟朝着门外的方向大声叫道,往常凤华便醒的早,且每次灵墟醒来,他都会在她一旁的桌子上放置着一盏温度刚刚好的热茶,但今天,他竟意外的迟迟没有出现在自己眼前。
灵墟尤不死心地叫了几声,但许久,门外都没有动静。
她心中纳闷,一股浓烈的不安从心底升起,她又朝门外喊了几遍,仍是没有动静,她不由感到一阵心慌,翻身下榻,甚至连靴子也没有穿上,便直冲冲地奔向门外。
门打开的一刹那,风猛烈地灌入,长发在半空飞扬,但看见空无一人的院子时,她的神情瞬间变得落寞,脚底的寒一路往上,她竟感觉到了一股透心的寒意,冷冽刺骨,伤人无形。
以往,凤华总是站在桃林深处的那一方小小石凳旁边,抬头不知在想些什么,他总是心事重重的样子,一副老沉的样子着实让她笑了好久,但相处久了,她竟也习惯了,对他总是凝视远方,眉头紧皱的模样亦是看惯了,时间一久,她便不讨厌他这样的表情。
如今,灵墟看着空无一人的角落,心情宛如一盆水直接从头顶上灌下,浇了个透心凉。他无声无息的离开,连只字片语也不留,难道他就是这么看待他们之间相处的时光吗,还是他和其他人一样,其实都很害怕她,不然他竟可以做到连一声基本的道别都省掉了,萍水相逢的路人都不会这么绝情,何况好歹她灵墟还救过他一命。
灵墟越想越觉得想不同,几个月相处下来,她知道他一定是因为什么事才突然不辞而别,但真的会有什么重要的事,连一个解释,或者一张简短的纸条也不给,她不信他不告而别,但实际上,凤华走的一点也也不干脆,他不敢与灵墟明说,怕的不是灵墟,而是他真正的内心。
内心的渴望要他抛弃凤华的身份,一直生活在一起,互相陪伴着彼此,但令他挣扎的是,心中的渴望中,亦包含着浓重的野心。
无论她怎么想也想不明白,凤华明明承诺过她,会做她的药引子,他确实也做到了,但当初灵墟答应过他的事,难道他不想要了吗,他试了这么久的毒,不辞而别莫不是怕了。可他并不是言而无信之人,放着白白的,唾手可得的交换条件不要,这也不是他的风格。
或者,难道他出什么事了,想到这么她隐隐有些担心,但下一刻她便放弃了这种想法,跟他在一起的时间里,他大多数都是独来独往从未见过凤华与谁在一起同行过,连下棋喝茶对饮,都是他一个人。
凤华莫名其妙的走了,她不断猜测他突然离开的原因,也是莫名其妙。
心中空落落的,空的令人害怕,她感到深深的失落,伴随着深深的难过,心口一酸,眼眶有些微微泛红,令她有一种想要流泪的冲动。
一行泪顺着眼角滑下,温热的触感从脸颊传来,灵墟愣了,她抚摸上眼角的泪滴,这还是她第一次流泪,竟是为了一个陌生的男子,在她心中,她感受到一股可怕的失落感,沉沉的压在她心口上,让她想哭,却毫无哭泣的力气。
她看着指尖莹莹闪烁的泪滴,有刹那的怔愣,不知缘何,她竟会想到凤华,曾与他相处的时光一幕幕浮现在脑海中,她惊觉,仅是短短的三个月,她竟将三月来发生的事情都记得那样深,而有凤华陪伴的日子,竟也在不知不觉中,成了她最深的习惯。
凤华离开山间的小木屋后,用凡间的乔装术装扮一番,混做误入苍狼山的凡人,被狼族的人带了进去。
一切计划都在意料之中,他灵力全失,且又化作凡人模样,故而一时之间,狼族的人根本没有察觉出来他的真实身份
凤华利用在苍狼山打杂的身份,与狼族之人混的风生水起,很快,他便开始试探着询问封存灵力的事,最初没有一个人回答得上来,只道像他们这种修为不够的人,封存灵力毫无意义,他有些失望,只得继续混在狼群之中,处心积虑地与他们相处了一阵子。
一个月后,他无意间得知,封存灵力的法子是一颗丹药,夜中,他趁人不备冒险混入灵紫涵房中,摸索一番后在一处小小的匣子中间,找到了解封灵力的药丸。
拿到丹药后,凤华没有多做逗留,当夜便离开了苍狼山,寻着那条路,一路驾马狂奔。
马蹄声嘶鸣,哀绝而凄厉。
耽搁了一个月,他必须要尽快赶回那座小木屋,心中燃烧着迫切的渴望,但同时,亦升腾着灼灼的野心。
凤华等这一天已经太久了,他怕他再有犹豫,那么之前的筹谋便会前功尽弃,这不是他想要的,离开灵墟的一个月,他想了许多,但最终,他选择了回到寒水峰。
其实明明已经知道了答案,但凤华心中却仍有不甘,他实在难以想象,如果有一天他不得不在那至高无上的位子与她之间舍其一,他会放弃哪个,冥冥中,他猜到灵墟对他并不是毫无感情,可他只有佯装不知,如此,他才会狠得下心,亲手斩断这份刚刚萌发,便不得不立即枯萎的感情。
他一路快马加鞭,终于在五日后的黄昏,出现在了木屋的门前。
轻轻推开门,房门没有锁,凤华走了进去,院中的景色依旧,光秃秃的桃树枝桠横生,风拂过竹林,发出簌簌的声响,一切,都是一个月前他离开的模样。
心猛烈的跳动,凤华愈走近那扇紧闭的门扉,心中的不安便愈加严重。
门缓缓推开了,随着吱呀一声轻响,凤华抬步缓缓跨入了房中。
房中的陈设一应没有变化,仿佛他只是离开了一小会儿,仿佛下一刻,灵墟便会张牙舞爪地出现在他面前,毫不留情地讽刺他:“喂,你去哪儿啦,你可是离开了整整一个月,走之前也不和我说一声,难道怕我吃了你!”
然而,熟悉的声音并没有响起,唯有风吹草动的轻微声响,还有廊下悦耳的风铃声。
空荡荡的床榻上,被子折叠地整整齐齐,灵墟很懒,和他相处的三个月,他几乎从未见过她主动叠被子,少于的几次还是凤华硬要她叠的,可现在,看着折叠的如此整齐的床榻,凤华心中,却觉得莫名的空虚。
他嘴角挂着一丝苦涩的笑,人去楼空,寻遍房间,早已没有生活的气息,想必灵墟早也已经离开了。
她从未告诉过他居住在何地,凤华亦没有过问,其实是因为,他明白她随心而安,只要瞧中了一个地方,无论多么偏僻或者无论多么富丽堂皇,她都要想方设法地住下,虽然只是暂时的,但她一直都是跟随自己的心,所以从来不会迁就什么。
换句话说,她离开了这里,凤华便再也找不到她。
这世间何其大,他要去哪里,那一刻,心中闪过无数的疯狂。
他突然怨恨这么卑鄙的自己,利用一个女人来成事是他不屑的,但除了灵墟,他绝对不会再找到第二次像她这样灵力高强的,近在身边的人。
可是,此刻的他最想要的,并不是她体内的灵力,分别的一个月中,他无数次在梦里见到她,醒来一阵空茫,但心底的渴望纠结着深深的执念,让他在痛苦中不断挣扎,只能生生承受。
凤华走出了房间,门在他身后关上,他对着满院的桃树轻轻念了她的名字,但随即便消失在风中,仿佛他什么也没有说一样。
既然灵墟不再此处,那么他再逗留也是毫无意义,他拿出袖口中解封的丹药,默默凝视了半响,许久都没有动作。
有一瞬间,凤华想就这么把它扔了,他抬手,食指握着那一小粒药丸,欲仍在院中,然后就在丟手的一刻,他突然收回了手,在灵墟与狐主之位中,他已经有了答案,如此,他现在该做的,便是尽早舍弃儿女情长,早日坐上狐主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