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安斋亲扶兰贵丹起身,轻轻拍拍她的肩,郑重承诺,“好了孩子,你就好好养着身子,家里事不归你操心,缺了什么就差遣人来给我说。”他又对着吓坏的一一、二二朝上抬抬手,“都起来吧。”
得了这句话,兰贵丹彻底放心,在她主动谋划掌家权之前,赵家大房只能万事顺着她了。
当甩手掌柜的目的达成,兰贵丹觉得恶心之地不必就留,“今日约了我娘家二嫂嫂去看布料给孩子们做衣裳,就先告退了。”
赵老太太摆摆手,“去吧,替我给你娘家人问个好,让有空常来走动。”
兰贵丹走出门,就听着姜氏闹起来,她停下脚步,仔细听动静。
“我是婆母,给儿媳立立威怎么了,你瞧瞧她,看着小耙菜,比她姐姐都趾高气扬,我说一句呛一句,谁家儿媳做成她这样,比她姐姐还没规矩!”
有茶盏啪落地的声音。
“对不住。”
是赵鹭珩的声音。
“既是母亲心意,日后中馈我来负责,做得不好,你们只管说,人也送到我书房去,我有不懂她们应该能教我。”
赵家谁敢教赵鹭珩做事?
兰贵丹听到这里,脚步轻快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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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关将至,京城和衣裳沾边的铺子生意好得不行。
兰贵丹难得出来,将汤嬷嬷支开去陪团圆姐妹,带着一一、二二出门先逛了一圈。
她喜欢吃街边馄饨,吃着吃着鼻尖动了动,瞧着对面叫卖的板栗,推着二二去买。
二二摇摇头,“您身边不能离人。”带出来八个丫鬟婆子,兰贵丹看上一个东西就使唤一个人去,还都是排长队的。
“我不会乱走。”兰贵丹推二二,“没多少人,就几步路,快去快去!”
二二被她推得没办法,一步三回头看她。
兰贵丹乖乖端着馄饨小口小口吃,目光在人来人往中穿梭,忽而有东西砸到手边。
她没被声音吓着,倒被看清楚的物件吓着。
她认得,是陆至安的玉佩。
她立刻起身就要走。
“贵丹。”
一道有气无力声音响起。
兰贵丹身子一僵,下意识顺着声音去看,隐蔽角落中,陆至安灰头土脸不说,额头还带着伤,衣摆隐隐可见血迹。
直觉告诉兰贵丹不能过去。
见她后退几步,陆至安咽了咽喉咙,仿佛在抉择什么,望了眼外面光亮,伸手过去,眼底闪过哀求,希望兰贵丹来他这里。
兰贵丹扭头就要跑人。
她才不去!
狗陆家,害她差点名声扫地!
到底是被他拽到了胡同里。
陆至安捂住她的嘴将她朝巷子深处拽,眉心紧皱,“别叫,我就想和你好好说几句话。”
说着,已松开放在她嘴上的手。
四目相对,陆至拱手赔罪,“昨日之事,是我家不对,妹妹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兰贵丹朝后退两步,拉开一段安全距离,眼神冷漠,“你不知道我嫁人了?我到底是哪里表现得还不够明显,让你觉得我对你有别的心思?”
陆至安自嘲一笑,“你对我没心思,我一直清楚,是我始终觉得,只要你家里面觉得我靠谱,就会把你嫁给我了,倒是想不到……”
他话头一转,恳求她,“帮帮我家好不好,我家是被牵连的,我家是被弄出来给人挡灾的。”
兰贵丹听这话,脸色立变。
她侧过身,“朝堂上的事我不清楚,陆家真一点关系都没有,怎么会被弄出来挡灾呢?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没办法,你自求多福吧。”
毁她在前,眼下还敢来求。
看她要走,陆至安伸手拦路,“看在我们一起长大的情分上行不行?你的话赵鹭珩肯定会听的,他对你姐姐又有愧疚,只要是你们兰家人开口,他肯定会帮衬,我也不说要多包庇,至少,至少不要我家里人死好不好,我家里人对你不差的……”
哪怕以后是称为罪臣之后他也认,他无法看着亲人上断头台。
兰贵丹淡淡说:“你真觉得你家无辜,自有人给公道,身正不怕影子斜。”
“贵丹,如今就是要人命息事,昨日事我不辩解,只是算我求求你了,能不能让赵鹭珩出面一下,只是要他一两句,我祖父,父亲是救过你命的。”
兰贵丹不想听他多言,真是能够帮忙的事,兰家肯定会去的,“你我之间本就让人浮想联翩,今日过后就不要再见了。”
要让赵鹭珩知晓,指不定胡思乱想什么!
陆至安愣住,“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但我觉得,你对我至少是当作半个亲哥哥看待的。”被一直爱慕的姑娘如此言语羞辱,他简直颜面扫地。
“我有两个哥哥了,你算哪门子哥哥。”少朝着自个脸上贴金了。
陆至安猜测,“难不成是因为昨日的事,赵家给你气受了?”
兰贵丹觉得和他多说无益,“陆至安,我是真不喜欢你,我管你把我肖想成你的什么,都和我无关,我已是有妇之夫。”
“那是你姐姐的丈夫,不是你的。”陆至安声音冷冽,“你非要嫁过去,不过是担心你姐姐的三个孩子,兰家会同意这门婚事,只是因为怕你寻死觅活,你就是被娇宠惯了!”
“赵鹭珩对你好,不过是因你姐姐的死,兰家还能替他鞍前马后,你两个哥哥对他日后有助力。”
“我要是没猜错,你们两个根本没夫妻之实,赵鹭珩心中,你不过是个小孩子,你真当他会一直要你做续弦?”
“你闭嘴!”兰贵丹冷声,“我的事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没关系,所以我说两句怎么了?”陆至安也冷笑,“怎么,生气了,那就是我说对了,赵鹭珩压根没有将你当作妻子对待,你倒不如多在他身上,谋划对你有利的事,免得他以后把你送出赵家门,你什么都没得到,一个完璧之身要当被人睡过——”
“陆至安!”兰贵丹红了眸子。
“忘恩负义!”陆至安不客气,“你的命是陆家护着才有今日,我只求你让赵鹭珩保我家里人不死,不过是一两句话,与你多简单?”
“你要知道,越是避嫌,越是告诉所有人,你和我是真有点关系。”
陆至安心中有气,愈发说话戳人心窝。
“反正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真当你姐姐是好货色,当初赵家可是不想要她的,是她上赶着去的非缠着赵鹭珩点头。”
“三个孩子你大可去查查到底是怎么来的,是赵鹭珩自愿给的,还是你姐姐用别的手段让赵鹭珩就范的。”
“京城都说,赵鹭盛和赵鹭珩脾气像一点,说明他内里脾气很好,你姐姐本就是个有心计有手腕的姑娘——”
“你闭嘴,你再说我姐姐一个字试试看!”兰贵丹指着他面门。
陆至安笑了出来,“我家让我逃,说你们兰家不会帮衬,我不信,在赵家门口蹲着,原想着见见你,哪怕你不帮忙,说些体己话,我再回去送死也足够,想不到,是我眼睛瞎了,从来没看清楚你!”
“你姐姐和赵鹭珩感情并不好,这个我没骗你,若是真的感情和睦,睿哥儿怎么才五岁,前面为何没有孩子?”
“赵鹭珩如今回京城,是不是哄你,是为了你姐姐回来?那你看看他回来都发生何事了?不过是当官,要个好名声罢了,用挂念原配的借口回来,多少人闻之落泪?”
陆至安看头也不回的人,眼眶也渐渐红润。
“你的身子骨弱,绝对不要乱吃药。”
兰贵丹疾步走出胡同。
陆至安说什么疯话。
姐姐和赵鹭珩没有情分,怎么会,她明明记得二人感情很好的。
二二正扯着嗓找她,看兰贵丹自己跑出来,吓得半死,“姑娘去哪里了!”
“没事。”兰贵丹摆摆手,摸了下眼角。
她最讨厌陆至安的嘴!最后以后老天爷给他个位高权重家的姑娘,天天给他大嘴巴子!
“姑娘怎么哭了?”二二着急,想去她过来的方向瞅瞅。
兰贵丹将她挽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瞧着对姐妹钱不够卖吃的,想着我和姐姐了,就过去瞧了瞧。”
听她说姐姐,二二立刻不敢说话。
“走吧。”兰贵丹吸了吸鼻子。
不一会儿,陆至安也从胡同出来,瞧着上马车的人,身侧捏紧的手缓缓松开。
某处二楼上,赵鹭珩目光冷幽幽盯着一前一后出来的兰贵丹与陆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