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杀人回忆
1
两年前，我老公的生意接连亏损，公司面临倒闭。
他每天愁眉不展，想着如何收拾几家公司的烂摊子。
有一天他接到了一个朋友的电话，说泰国有个寺庙求事业求财运特别灵验。
我和他感情并不好，特别是这几年我的事业蒸蒸日上。
男人的自尊心，让江忍性情大变。
每次我出门见朋友或者谈工作上的事，江忍都会疑神疑鬼。
他对我早就没有任何信任。
我不知道朋友跟他说了什么，他执意要我陪他一起去泰国。
我一向不喜欢泰国这个国家，觉得那边的东西很邪乎。
江忍向我保证，只要我陪他去泰国，以后一定会改。
我信了他。
但没想到，噩梦就此开始了。
2
我和江忍辗转来到芭堤雅南部的小镇。
那个寺庙看着就很邪乎，我很害怕。
我们拜完之后，我急着想离开。江忍却说要和高僧聊几句。
我没多想，只能等他。
没想到，他们一聊就聊了一个多小时。高僧还把我叫到了内室。
我不明所以，但是在那个时候，我没多想，就跟着高僧进去了。
高僧用泰语跟我叽里呱啦说了一堆，我一个字都没听懂。
说到最后，他把手掌放在我的头顶，轻轻按压。
像是一种仪式。
我更害怕了。
结束这一切后，江忍就带我离开了泰国。
走的时候，高僧给了我一块金牌。那金牌是一个小小的人偶。
看上去像是婴儿。
江忍说这个人偶在泰国是散财童子，非常吉利。
让我回去之后日日带着，不能摘下来。
我心生疑惑，为什么不是他戴而是我戴呢？
我的事业一直顺风顺水，而需要转运的是他，而不是我。
江忍似乎是看出了我的疑虑，「小羽，你相信我，只要你戴上它，我们的日子就会越来越好。」
「真的。」
09
于是我便戴上了那块金牌。
起初江忍的公司好像是有了好转，在短短的一个月内居然扭亏为盈。
江忍很开心，有时候从公司回来会激动地抱着我转圈。
他好像跟朋友一起参与了什么投资项目，赚了很多钱。
他不再像从前那样对我疑神疑鬼。相反地，他开始不在乎我做了什么，见了谁。
他开始晚归，经常应酬喝酒到半夜才回家。
江忍还有一个变化，那方面的欲望变得很强。
我们去泰国之前，因为感情变淡，经常几个月都不发生关系。
可自从去过泰国之后，他隔三差五就要。有一段时间，甚至是夜夜都有需求。
而且每次发生关系的时候，他看我像是在看另外一个人。
而我，开始变得疑神疑鬼。
我开始产生幻觉，有时候站在大街上，眼前的行人会从十个变成一百个。
我会突然间失去意识，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家里多了一堆不属于我的东西。
我平时不会买的名牌包，颜色鲜艳的外套。
甚至是情趣内衣。
我的身体好像开始不受我自己控制。
清醒的时候，我告诉江忍这些事情，他却说我可能压力太大，精神出了问题。
江忍带我去看精神科医生，医生让我吃药。
可我知道这些都不是吃药能好的。
3
直到有一天，我去见了一个许久未见的学生。
她看到我脖子上的金牌以后，脸色都变了。
「老师，你怎么会戴着这个？这是哪儿来的？」
我摸着脖子上的金牌，跟她说了事情的经过。
学生听完脸色煞白，「老师，你赶紧把这个牌子摘了吧。」
「不然，你就没命了。」
我当时整个人下懵了，没想到那么严重。
学生告诉我，她男友就是去了一趟泰国旅游。回来就被邪祟附体，差点死了。
我吓得说不出话来。我魂不守舍地匆匆和学生告别。一个人走在大马路上，路过一家店，看着透明玻璃橱窗里憔悴的自己。
两颊凹陷，眼圈发黑，面如死灰。如果我真的被附体了，我要怎么摆脱？
我只能找我妈，她平时喜欢研究那些神佛的东西，一看到这个金牌，就吓得哭起来。
「小羽，你怎么会有这个东西的？」
我把去泰国的事情和我妈详细叙述了一遍，包括回国之后江忍的奇怪举动。
「这个金色人偶，叫做金小鬼，能给人带来偏财运。但是，是至阴之物，如果直接附在男人身上，会吸干男人的精元。所以，江忍拿你做了这个金小鬼的载体。为了从你身上吸走气运，才每天都和你发生关系。」
「女儿，妈妈一定想办法，让这个邪祟之物从你身上走开。」
我妈这么一说之后，我虽然还是很害怕。我问她打算怎么办，她却不肯说，只是让我放心。
后来几天，我妈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一个假的金牌。
她拿走了那块真的金牌，去了趟泰国。再次回来的时候，我妈带回了一个玉貔貅手链。
她说事情已经解决了，让我贴身带着这个玉貔貅手链。
就不会再有邪祟近我的身。
我问她怎么解决的，她却不肯说。
我将信将疑，开始日日带着假金牌，和真貔貅。
10
4
我偷偷把精神病药停了，开始反过来监视江忍。
我发现他经常去私会我的精神科医生沈乔一。
我家有监控，所以不方便经常跟着江忍。我找了私家侦探，跟踪了江忍一个月。
发现他出轨了。
出轨对象就是我的精神科医生沈乔一。
江忍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回家也越来越晚。
更可怕的是，有一天我去他公司找他。
刚好江忍去开会了，我就去他办公室等。我在江忍的办公室看到了一份人身意外险的保单。
投保人是我，受益人却是江忍。
人身意外险，难道江忍，
想杀我？
他先是让我跟他一起去泰国，然后让我被邪祟附身，转运给他。
然后骗我说那些幻觉，是因为我得了精神病。
等我相信自己精神失常之后，让我彻底发疯。
等我失去了利用价值，他就会杀了我。
以绝后患。
我越想越害怕。
不行，我不能坐以待毙，等江忍来杀我。
就在我不知道要怎么办的时候，我妈心脏病发去世了。
我赶到医院想看我妈最后一面，却看到我妈眼睛呈现出那种很惊恐的神情。
好像是被什么东西吓死的，根本合不上眼。
后来，殡仪馆的人跟我说，我妈的眼睛反复被合了好几次，才合上。
我想起我妈为了那块金牌去过泰国。她去之前身体好好的。
一定是那个寺庙的问题！我妈一定是撞见了什么！
或者说，她为了我让我脱身，拿自己的命做交换了？
都是江忍，都是江忍害死我妈！于是，我决定杀了江忍。
我开始制定杀江忍的计划。
要杀江忍，又要制造成意外，只能从车子下手。可是只是在车子上动手脚，并不保险。
我除了是一个画家外，厨艺也很不错。
于是，我想到了用食谱杀人。
可是这天之前，我从来不知道有些食物长期组合在一起食用，也会害死人。
从那天开始，我总是给江忍做豉爆鲶鱼配麦冬菠菜猪肝汤。
这两道菜配在一起吃，会烧心。
另外，我发现维生素C和虾配在一起，长期食用，体内会产生三价砷。
三价砷就是砒霜。
江忍是一个不爱吃药和保健品的人。
无缘无故让江忍吃药，他肯定会起疑。
我只好经常做爆炒田螺和猪肝汤给他吃。这两样东西配在一起长期食用，会导致脱发。
开始脱发之后，我告诉江忍要多补充维C。
江忍又爱吃虾，所以这个计划还算顺利。
江忍的身体越来越差，他经常觉得胸口痛，浑身乏力。
这样的食谱差不多进行了半年多，我觉得时机差不多成熟了。
我觉得是时候让江忍去死了。
等到江忍的车要做保养的时候，我假装闲来无事，要帮他去做保养。
我把车开到了4S店，又给了修理工一大笔钱，让他帮我在刹车上动了手脚。
一旦车速飙到130，刹车就会失灵。
江忍去江城谈一个大客户的前一天，我把车开回了家。
第二天一大早，他就出门了，然后就出事了。
11
我说完了整个经过，这次，李警官依旧听得很认真。
「所以你杀江忍，完全是因为，你觉得他要杀你？」李警官问了第一个问题。
「就算他不准备杀我，也打算把我毁了。他带我去泰国的那一刻，就和谋杀我，没有区别。」我愤恨地说道。
「李警官，你知道被那种东西附身的感受吗？我侥幸挣脱了，如果没有，死的就是我。」
李警官沉默了，像是在思考。
「我们曾经很相爱，可是结果呢，他为了自己转运，间接害死我妈。还想杀了我，拿到巨额赔偿。」
「所以，我设计杀死了他。实话告诉你吧，李警官，我根本没打算脱身，之前跟你说的那个故事，不过是想玩玩你们。看看你们什么时候能发现破绽。」
「我没想到，你们也不是很厉害。」我说完笑吟吟地看着李警官。
他没有再多说，拿出了手铐，然后走到我面前，低声道，「时羽，不管你今天说的故事有几分真，几分假，目前你是本案最大的嫌疑人。」
我笑笑，「那我们走吧。」
我的笑容仿佛吓到了李警官。
我被拘留之后，根本不打算请律师再为我辩护。
这个案子到这里，也应该结束了。
12
我觉得很奇怪，案子迟迟没有开庭。
我在看守所里一天天地呆着，心里渐渐不安起来。
直到有一天，李警官又一次出现在我的面前。
「又见面了，时羽。」
我和李警官也算是老熟人了。他来找我，就说明案子还没有结束。
「李警官，是还有什么问题吗？」
我这边话音刚落，他就拿出一对对戒，摆在我的面前。
我心下一沉，最不想看到的结果还是发生了。
「时羽，这一对戒指是怎么回事？」李警官问道。
我镇定地回答，「我不认识这对戒指。」
「不，你认识。」
「江忍出事那天，你就戴着这枚戒指。」
李警官还是有备而来。我拿起这对戒指，认真地看起来。
「我戴过，又能说明什么呢？李警官，江忍是我杀的。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还要在两只戒指上浪费时间呢？」
啪一声，我把戒指盒盖了起来，仍在桌上。
心里却不由自主地焦躁起来。
李警官笑着说，「这是我们在你精神科医生的家里找到的，款式一样的情侣对戒。」
李警官特意加重了「情侣」二字。
「时羽，你和沈乔一到底是什么关系？」李警官身体前倾，和他第二次见我的时候一样。
我没有回答。
「沈乔一家里挂着一副你的作品，叫《亲爱的她》」李警官不紧不慢地继续说道。
「你送她的画，画里的主人公穿着白大褂，就是沈乔一。你们的关系好到你可以为她单独做一幅画，好到戴同款情侣对戒。」
「时羽，其实沈乔一是你的爱人吧？」
李警官说出了他自以为的重点，我依旧沉默。
「时羽，沈乔一已经全部都说了。时羽，你现在可以说实话了。」
我的身体靠在冰冷的椅背上，轻轻地闭上双眼。
13
杀人真相
1
前面我说的大部分都是真的。
江忍把我骗到泰国，让邪祟附在我的身上。
让我觉得自己精神出了问题，把我介绍给了精神科医生沈乔一。
和上一个故事不同的是，我和沈乔一一见钟情。
没错，我是一个双性恋。
沈乔一没有给我开什么精神病的药，而是直接换成了维生素。
她说我没有精神病，只是我的身体好像被什么控制了，但肯定不是精神分裂。
那个学生也是真实存在的，她男友被附身的事让我彻底意识到我遭遇了什么。
于是我找我妈救我，帮我想办法。
后来，我戴上了假的金牌，真的貔貅。
我以为我的生活彻底摆脱了邪祟。
没想到，江忍才是最大的恶魔。
沈乔一长得很美，是那种世间罕有的美。
她像一朵高岭之花。江忍第一次见她，就被迷住了。
沈乔一告诉我，江忍和她表白无数次，都被她拒绝了。
沈乔一和我不同，她天生就厌恶男人。她觉得江忍好色，让她觉得恶心。
有一天，沈乔一半夜哭着给我打电话，说江忍在茶里下了迷药。
沈乔一被欺辱了。
「小羽，江忍是个畜生。他拍了我的照片，威胁我如果不和他在一起，就要毁了我。」
那天晚上，我恨不得直接杀了这个畜生。
江忍不知道我和沈乔一的关系，他一次又一次拿着视频和照片威胁沈乔一和他发生关系。
有一天，沈乔一告诉我，她受不了了，她要一死了之。
而那段时间，我妈过世了。
我妈从泰国回来后没多久，就去世了，甚至是死不瞑目。
我清楚地知道我妈是为了我才没命的，而罪魁祸首，就是江忍这个畜生。
碰巧，我看到了他办公室桌上的保单。
人身意外险，投保人是我，而受益人是他。原来，江忍一直想害死我。
我决定杀了他，在他动手杀我之前。
这张保单启发了我。
人身意外险。人生嘛，确实有很多意外。
14
2
事实上，江忍是我和沈乔一联手杀的。
车子上的手脚是我动的。而那些菜，基本上是沈乔一做的。
其实我做饭很难吃，而且那时候我必须装成精神病人，根本不可能长期给他做饭。
那段时间，江忍很喜欢去沈乔一家里。吃沈乔一做的饭，然后强迫她。
我的金牌早就换成了假的，他对我自然是失去了欲望。
可江忍并没有怀疑那块金牌被调换，只觉得是金牌不灵了。
金牌不灵了，他的生意又开始变差，偏财运也消失了。
有一天他半夜回家，把我摇醒，告诉我迟早要再去一次泰国。
那一刻，我恨身边没有刀。
3
后来，江忍发现了我和沈乔一的关系。
他不仅没有愤怒，甚至滋生出一个更变态的念头。
「时羽，我不介意你们两个共侍一夫。如果你们愿意和我去泰国，以后共同伺候我，我保证不把你和沈乔一的丑事公诸于世。」
「时羽，你是一个画家，你应该知道名誉对你的重要性。」
江忍疯了，他想拥有双倍的财运，两个女人。
他想占尽一切好处。
我自然不会让他如愿。
我和沈乔一商量，在他行动之前就实施我们的计划。
江忍很听沈乔一的话，每次去她家，江忍总能吃很多。江忍甚至一度以为，沈乔一爱上了自己。
江忍总是夸她，内外兼修，厨艺了得。夸她的同时还不忘贬低我，说我越来越像个疯子。
在床上像是一条死了三个月的带鱼。
他犯了全天下男人都会犯的蠢，就是盲目地自信。
计划实施的前一天晚上，我和沈乔一说好，我们两个一定要保住一个。
故事的第二个版本里，沈乔一不过是个小三。
我特意强调沈乔一是我情敌，其实是想混淆视听。
从一开始我就打算一个人揽下所有罪责。
15
我终于说完了故事的第三个版本。
「其实你已经隐藏地很好了。可能从一开始，沈乔一就没有打算让你独自承受这一切。」李警官若有所思地说。
我很同意他的话，无论是戒指还是画，其实她都可以及时处理掉。
「她要是想处理，早就处理了。还会留下来让我们警察怀疑你们的关系吗？」
「沈乔一想和你一起承担。」李警官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再也忍不住，掩面痛哭起来。
在我最害怕无助的时候，沈乔一给了我最炽烈，最纯粹的爱。
「沈乔一说，如果是合谋故意杀人，你们是共犯，这样就能帮你分担刑期。」
傻瓜，真的是傻瓜，她还有大好的前途，为什么这么傻。
一个月后，江忍的案子终于结案了。
只可惜我不能再见沈乔一一面。
但我相信，我们一定会有相见的那天。
16
番外
李警官视角
十年后
我带儿子去上绘画班，班里的女老师看着很眼熟。
我使劲回忆了下，想起来十年前那起画家杀夫案。
这个女老师就是那个画家时羽。
看来，案件的两个凶手都出狱了。
我一向不喜欢和从前的罪犯有太多私下的接触。
下课后，我本想带着儿子就走，没想到那个叫时羽叫住了我。
「李警官，是你吗？」
我停下脚步转过身，十年的监狱岁月并没有让时羽憔悴太多。
只是看上去更平实了。
「时羽，你还好吗？」
时羽点点头道，「这是我学生开的培训室，我在这儿教画画。」
时羽顿了顿又继续说道，「沈乔一比我早一个月出来，她在一家咖啡馆上班。」
听到她们二位都过得不错，我欣慰地点点头。
我正准备带着儿子离开，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李队，城北发生了一起交通事故。死者是三个月前刚从东区女子监狱出狱的犯人，十年前画家杀夫案的另一位凶手，沈乔一。」
心下一沉，我看了看站在我对面的时羽。
时羽的眼神扑朔迷离。
「知道了，我马上到现场。」
挂完电话，我想了想，看向站在我对面的女人，
「沈乔一死了。」
我试图在时羽的脸上发现点什么，可她却异常平静。
似乎没有任何别的情绪。
「哦？是吗？」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