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打出头鸟。”夜川轻描淡写地说,他不希望俞峰对自己心生警惕,更不希望安娜对他多加关注。
有些男人渴望通过女人的倾慕来证明自己的魅力,在夜川的心中,这是极度幼稚而肤浅的行为。
夜川从不关心自己在别人眼中是什么形象,他的时间和精力有限,只要自己在意的人觉得他完美就足够了。
也许是阳光太温暖,夜川第一次向莫小茜说起自己的事情。
“茜茜,你知道么,其实推理故事里,我最喜欢的一个老掉牙的故事,它在我的脑海中,和那些有关你的事情一样没有被遗忘。”
“故事说,男人和女人坐皮艇在海上时,遭遇了鲨鱼。在鲨鱼离他们只有10米远的时候,男人着急地将女人推进了海里,并抽出匕首指着女人,说道:‘我们只能活一个!’随即男人迅速划船逃离。女人很失望,对于这个懦弱自私的男人,她没有责怪他什么,只怪自己瞎了眼看上他。”
“女人在默默地等待死亡。五米,四米鲨鱼速度很快,女人闭上了眼睛。忽然鲨鱼绕过了她,冲向皮艇,将男人拖下水,疯狂的撕咬男人。很快男人便尸骨无存。”
“后来女人被路过的商船救了下来,女人发现船长望着海水在哭泣。女人问他哭什么?船长说出了原因,女人听后伤心欲绝,跳进海里自杀了。”
莫小茜静静地听着,眼前忽然浮现出黑暗的深海,涌动的死亡气息。
若是在平时,这样恐怖的深海场景,莫小茜只要想想就会吓得瑟瑟发抖。因为她怕水,怕那种席卷而来吞噬天地的水。
可是此刻,莫小茜感受到的却不是恐惧,而是悲伤和感动。
“这个故事我也听过,”它也曾深深地震撼过莫小茜的心,“船长说:‘我看见那个男人用小刀划破了手腕,他边划边让血流入海里吸引鲨鱼。所以鲨鱼绕过你,去追寻血腥味,而你才因此活下来。他是那样的爱你啊!’”
夜川叹息:“可是这个故事不够完美,女人并没有因为男人的舍命相救,而勇敢地活下去,而是选择了跳入海中。她辜负了男人的一番心意,男人多么希望女人能继续幸福地生活,甚至忘记了自己。所以,男人才会扮演那样的负心汉。”
“不,”莫小茜摇头,“我如果是那个女人,也会跳海的。因为在有些人眼中,同生共死,好过阴阳两隔。”
夜川垂下眼帘,心中一种说不出有些情绪在流淌。
他看着莫小茜的眼睛:“茜茜,答应我。以后不论谁为你而死,都不要放弃活下去的希望。”
莫小茜听见自己的心在轻轻颤抖,这样的夜川对她来说是陌生的。他不是邪魅地勾着唇,眼底闪烁着难以捉摸的迷人光泽,而是如此郑重而卑微地乞求她。
“不。”莫小茜坚定地拒绝。
夜川觉得自己的心被谁狠狠地揪起,那么疼。
“我不会让任何人为我而死,”莫小茜凝视着夜川,“包括你。”
夜川曾为她置身火海,也曾为她追击小偷,还曾闯进让他恐惧的满室深水。
莫小茜清楚地记得夜川在她心底种下的每一份感动,也清楚地知道,她不愿意夜川死,哪怕是为了救她。
有一种柔软似水的感觉在夜川的心底漾开,他深邃漆黑的眼眸染上迷离,唇线弯成一条柔和的弧度,郑重而低沉地回答:“好,我答应你。”
金黄色的阳光温暖地落在莫小茜和夜川的身上,也许也渗透进彼此的心房。
莫小茜第一次觉得,谜一般的夜川,和她的心离得那么近。
他不再是深藏在神秘世界的王子,而是愿意和她坦诚相待的男子。
阳光下,莫小茜轻轻笑了。
两个人又并肩走了很久,有时候路边的风景美到什么程度,不取决于天气或者风景本身,而取决于你身边站的是谁,此刻你的心境如何。
莫小茜问夜川:“刚才你是怎么判断出约翰要遭殃的?”
“还记得我说约翰的衬衫上有两种颜色、两种唇印么?刚才那两个女人嘴唇正好与他衬衫上的颜色和唇印吻合。而且,她们背着同一款包包,应该是约翰给她们买的。通常脚踏好几条船的男人,送给每个女朋友的礼物都是相同的,因为他们担心某天某个女朋友说起男人送给自己礼物,他会记串,而约翰恰好就是这么做的。”
莫小茜笑了:“知道的这么详细,你会不会很有这种经验啊?”
“不会,爱情对我,宁缺毋滥。”夜川俯视着莫小茜,邪魅地笑了,“我只要一个人就够了。”
莫小茜忽然想起夜川尾随安娜去了洗手间,脸色变了变,“我看不一定,刚才你故意和安娜走得很近。”
“茜茜,你在吃醋么?”夜川的笑意更浓了。
那时,夜川的确是故意跟在安娜身后去了洗手间。
水晶灯下,夜川问安娜:“Lewis和Marian是什么关系?”
“你这么关心Marian,是不是怕自己做了Lewis的替身啊!”安娜把手撑在洗手池的理石台面上,歪着脑袋,拳曲的金色长发让她显得更加有魅力,“Lewis都肯放弃在美国国家心理学研究中心的工作,和Marian一同回国,你就应该知道,Lewis对Marian用情多深。这样专情的男人都被Marian甩了,你觉得,她会爱你么?”
安娜的红唇缓缓扬起,凑到夜川的耳畔。
夜川反感地向后倾斜身子,想要和她拉开距离,就听见安娜低低的娇笑,“与其做个替身,倒不如好好享受你应得的快乐。”
安娜睁着闪耀的蓝眼睛,等着夜川的答案。
夜川邪魅地勾起唇,“真可惜。我对美国妞不感兴趣。”
安娜不赞同地摇头,笑着抬手轻抚自己的锁骨。
夜川明白这是一种具有暗示的动作,男人通常会幻想那只手是自己的,然后幻想自己触摸在光嫩的肌肤上是什么感觉。
夜川忽然弯起唇角,笑得邪魅,用迷人的声线说:“你的锁骨,真丑。”
这句恶毒的话,像一根毒刺,刺在安娜的心上。
安娜气得脸色煞白,甩头就走了。
夜川看着安娜的背影,斜斜地扬着唇角。
不过,Lewis和莫小茜之前是恋人的信息,还是让夜川的胸腔泛起阵阵酸意。
一直以来,夜川都自信满满地以为自己是莫小茜失散的恋人,直到今天他才发现,自己的判断出现了偏差。莫小茜的确失忆了,但她曾经的男朋友是Lewis,不是夜川。
夜川记得莫小茜对夜川的身份有过推论,你记得我穿过的小熊睡衣,是我在四五年前买的,但是两年多前已经扔掉了。而你所说的什么螺纹装,我根本没有用过那东西。病房里你……吻我,还是我的……初吻。所以,我怀疑,你可能具有偷窥癖,而且伴随着幻想症。
原来他竟然是这样一个角色……
“别开玩笑了,”莫小茜假装生气地拍了夜川一下,“快告诉我,你从安娜那里得到了什么线索?”
夜川的脚步忽然停下。
莫小茜微怔,也跟着停在他身边,“夜川,你怎么了?是不是安娜说了什么让你不开心的话?”
夜川俯视着莫小茜,迟疑着要不要告诉她真相。最后夜川沉下双眸,扯出一个笑容,“等水落石出时,我会告诉你。”
“夜川,我是你的医生,是值得你信任的人。”莫小茜回望他深沉似海的黑眸:“如果你觉得自己的隐私受到了侵犯,那我不也可以告诉你一个秘密。世界上最牢靠的关系,就是互相保守彼此的秘密。”
夜川的眸子闪了闪,静静地看着莫小茜。她要做什么?
“我好像也丢失了某段记忆,”莫小茜强撑着笑容,失忆对于一个心理医生来说是巨大的打击和耻辱,“所以,我能准确地体会你想要找回记忆的渴望和决心。我不知道自己失去的是哪一段记忆,因为所有在我生活中重要的人和事,我都还记得。”
莫小茜的眸子垂下,心里有种说不出的苦涩:“要找到一个我根本就不知道是什么的记忆,实在太难了。”
温暖的大手覆在莫小茜的脸上,夜川温柔的声音透着让她安静的力量:“别担心,有我在。我会帮你找回记忆的。”
莫小茜温暖地笑了,她没有把夜川的手拍下来。他的手,温暖而有力,莫小茜听见自己内心的渴望,就让它轻抚着她的脸颊。
可是,凝望着夜川的莫小茜却发现,夜川的黑眸染上悲伤的情绪,像一层化不开的惆怅。
夜川垂下手,颓然地看着莫小茜,尽管不愿意诉述,却更不愿欺骗她:“安娜说,你和Lewis之前是恋人。Lewis曾为了你放弃在美国政府的工作,和你一起回中国了。”
这消息像是一枚炸弹,在莫小茜的脑中爆炸了,轰碎了她曾经有过的幻想。
她从未对夜川说过,她的心正在慢慢靠近夜川,甚至开始接受自己可能是夜川的恋人的幻想。
可是,一个晴天霹雳落下来。
她过去的恋人竟然不是夜川,而是Lewis。
而她,居然把Lewis忘得彻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