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警局掀起了小高潮。
一群大男人围着刚刚上班的白裙翩翩的何珊珊，竟然像女生一样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这就是女汉子的悲哀，每当你突发奇想回归到正常的女性打扮时，总有一群男哥们好奇地扑上来。
“哇塞，这么大的钻石？何警官昨天买彩票了么？”
“啧啧，快看看这裙子，原来何警官是女人啊！还是白色！”
“黑无常变身白素贞啊！”
“何警官，你是不是晚上要相亲啊？”
“不对，看样子是约会！”
何珊珊站在人群中央，感觉自己的耳膜都要生茧子了。
“师父，你眼圈怎么这么黑？”终于有人注意到了裙子、耳钉和项链以外的东西，这个人就是红玉，警局里除了何珊珊以外的女性。
何珊珊怎么好意思说自己昨晚失眠了，为了等冷浩的回复而失眠，为了想思考明白冷浩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而失眠。
“噢，没睡好吧。”何珊珊随口答道。
陈乐闷闷地笑：“师父，你是不是一想到约会，整个人都好紧张，好激动，然后就睡不着觉？”
何珊珊随手抓起报纸想要砸他，陈乐缩着身子躲避，嘴里还嚷着：“师父，你怎么穿裙子还这么暴力！”
到底还是这句话起了作用，何珊珊把报纸扔在桌上，不满地白了陈乐一眼，踩着高跟鞋到更衣室去了。
何珊珊离开办公室后，陈乐和红玉在一起交头接耳。
陈乐问：“师父这是怎么了？怎么忽然要从女汉子转型啊？”
“我怎么知道，说不定师父真的恋爱了。”红玉耸耸肩，“能喜欢上师父这款的，我真猜不出是什么风格的男人。”
“我也猜不出来。正常的男人都喜欢女人味十足的吧。”陈乐啧啧地说。
“呦，研究什么呢？”一个女人的声音从陈乐和红玉背后响起。
两个人转过身，赶紧和来人打招呼：“莫医生，早啊。”
“早。你们刚才在讨论什么话题？”莫小茜问。
“没什么啊。就是男人喜欢什么样的女人这种话题啦。”红玉不好意思地笑笑，他们都知道莫小茜和何珊珊交情好，根本不敢和莫小茜讨论何珊珊的问题。
莫小茜狐疑地看着红玉和陈乐，心中隐隐有些不安，推门进了更衣室。
何珊珊正拽着后背的拉锁，转头看见莫小茜进来，就召唤她，“小茜，过来帮帮我。”
莫小茜第一次看见何珊珊穿白裙子，联想到昨天冷浩送礼物那一幕，似乎想明白了。
她一边帮何珊珊拽拉锁，一边问：“冷浩送的？”
何珊珊嗯了一声，有些不愿多说的意味。
她脱下白裙子，开始穿警服。
莫小茜就站在何珊珊对面，看着她动作轻柔地收好裙子，心中的担心更浓。
“珊珊，这次你一定要听我的。冷浩有嫌疑，你应该和他保持距离。不论是物理上的距离，还是心理上的距离。”
何珊珊抬眸看向莫小茜，有些不情愿的意味，“你也说了是有嫌疑，并不是有证据。我不相信他会做犯法的事情。”
“珊珊！”莫小茜被她的固执惹恼了，她没想到何珊珊竟然会陷入感情里就分不清利弊，“你的原则哪里去了？这是相信的问题么？”
何珊珊怔了一下，眼神忽而变得更加坚定：“小茜，在这世界上，恐怕只有你才能了解我此刻的感受。当所有证据都指向夜川时，你的原则在哪里？”
何珊珊顿了顿，“那时只有你一个人相信夜川，而现在，也只有我一个人相信冷浩。当初若不是你毫不动摇地相信夜川，夜川能洗脱罪名么？我也要像你一样，还冷浩一个清白。”
“如果冷浩真的犯罪了呢？”莫小茜实在不愿何珊珊再沉醉其中，忍不住说了最残酷的问题。
何珊珊的眼里闪过痛苦，这样的问题她不是没有想过，但是每一次扪心自问，答案都不会改变。
“我会制止他，并劝他自首。如果他不自首，我会亲手逮捕他。”
“珊珊……”莫小茜拉住她的手，却安抚不了她的痛苦，“长痛不如短痛，不要让自己越陷越深。”
何珊珊难以置信地看着莫小茜，眼眶湿润，“我以为你会支持我。”
“我永远都支持你。如果你做了错误的选择，我会尽量说服你。如果你依然固执，我会为你收拾残局，避免事情进一步恶化。但是，我不能看着你走向让自己痛苦的路。因为……”
莫小茜心疼地看着何珊珊，与其让她更加痛苦，不如现在就将话挑明。
这个世界上，莫小茜最不希望自己的好姐妹受伤。
“因为你没有我那么幸运，冷浩绝对不是清白的。”
莫小茜一字一句的说，像是一把匕首，一下一下地插在何珊珊的心口。
那么痛，那么痛！
“你说什么？”何珊珊的嘴唇颤抖着，手一抖，裙子差点被扔在地上，“你有证据？”
莫小茜虽然不忍，还是点头。
“有，只是现在不便说。”
何珊珊沉默着换完衣服，然后走出更衣室。
陈乐和红玉都看出何珊珊的脸色竟然和进去时截然不同，刚才神采熠熠的何珊珊，现在竟然忧心忡忡。
“脚印鉴定资料出来了么？”何珊珊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但她自己却听见心跳的声音，慌张地就像背着一颗不定时炸弹。
自从莫小茜提议让足迹专家再度到贾家老宅去探查，何珊珊就开始坐立不安。
虽然她口口声声说相信冷浩，但是冷浩的那句也许自己都认不出自己了，让何珊珊开始担心。
“还没有。”陈乐说。
何珊珊嗯了一声，心情稍稍舒缓。
这时，一个同事敲门进来，“鉴定科的脚印鉴定出来了。”
档案袋被送到陈乐手中，陈乐又递给何珊珊。
何珊珊忽然感觉整个世界都瞬间静悄悄，她只能听见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
手里的档案袋明明轻得一根手指就可以拖住，何珊珊却觉得它重如泰山。
她捧着的不只是一份鉴定报告，更是冷浩的命运。
“师父，你不拆开看看？”陈乐看着傻愣愣的何珊珊。
“哦……看。”何珊珊晃过神，双目无神地盯着档案袋，手在颤抖。
莫小茜从她手里夺过档案袋，“我来看吧。”
何珊珊没有抗拒，她根本没有勇气自己去看。
她只敢默默地看着莫小茜拆开档案袋，把里面的打印纸取出来，只敢观察莫小茜的表情，来猜测报告的结论。
莫小茜看完以后朝何珊珊安慰地笑笑，没有说结论，而是把报告递给何珊珊。
“你自己看吧。”
何珊珊犹豫着要不要接过来，莫小茜的表情她根本读不懂。
陈乐和红玉伸着脖子看了很久，才说：“哎，真是可惜，没有这个人的脚印样本。”
何珊珊怔住，抓过资料上下看了一遍。
现场的脚印采样，和脚印库里的人员基本符合，除去已经自首的六个歹徒和警方破案人员，还有六个侵犯贾如珍的歹徒。
所有歹徒都有案底，只有一个人不在脚印库里。
但是从脚印可判断出，脚印的主人是男性，30岁左右，身高179—182cm，体重75—76kg。步伐沉稳，临危不乱，是一个冷静的男人。
何珊珊感觉后背湿凉一片，报告虽然没有直接指明是冷浩，但是这些指标却和冷浩那么吻合！
“陈乐！红玉！”何珊珊果断地唤了一声。
“在！”陈乐和红玉立正，敬礼。
“去把那六个歹徒给我抓回来！务必问出是谁指使他们！”何珊珊的眼中噙着水光，坚毅的面容像极了被削掉的山峦，只有瘦削坚硬的轮廓。
看着自己的密友心中流血，莫小茜一句安慰的话也说不出来。
她握住何珊珊的手，紧紧地握住。
看着陈乐和红玉离开办公室，何珊珊像被抽了骨头一般，瘫坐在椅子上。
紧闭双目，何珊珊悲痛地连呜咽都发不出来。
美国剑桥市。
三天之约很快就要到期限了。
夜川带着鸭舌帽，穿着卫衣和牛仔裤，双手插裤兜，走到黑暗的巷子。
一步，两步，三步。
他的每一步都在长巷中发出回响。
像是死神一步步降临。
乞丐们吓得闻风丧胆，落荒而逃。
忽然一个乞丐逆着人群跑过来，“找到了！找到了！”他疯狂的大叫着，生怕晚了一秒就会发生什么悲剧。
跑了一半的乞丐们先后停住脚步，眼里燃起久旱逢甘露的激动，仿佛希望瞬间降临了。
那个乞丐跑到夜川面前，手扶着膝盖喘着粗气，费力地伸出一根手指，指着北面的楼宇，“找……找到了……她在……那边……青年公馆……1404……”
夜川的唇角满意地弯起，鸭舌帽遮住他的脸，只留下阴翳的暗影。
夜川从兜里掏出一张银行卡，塞入乞丐的手里，然后像风一样与他擦肩而过。
看起来单薄实则硬朗的身躯，消失在长巷里。
和他来时一样，只留下慵懒的脚步声。
May，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