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宁宫,白天里,甚是寂静,绯红色在青天白日中并不似夜间的旖旎风流,倒有种夏日的明媚。
柳宁宫外,异常的戒备森严。
顾若莲不知,白夫人为何会认识云妃。
今天一早,她便被安排由云妃的侍女小碧带着往柳宁宫而去。
“娘娘意思是,你便说与我是乡故,便好,见了她后,离开之时,请往云妃安宁宫一行。”小碧说起话有些凌傲。
顾若莲点头道:“多谢,我记下了。”
小碧向侍卫手中塞了些什么,侍卫将门打开,叮嘱道:“若是皇上突然驾临,姑娘知道该怎么做吗?”
顾若莲道:“大哥放心,若莲明白。”
顾若莲走进柳宁宫,一股浓重的药味扑面而来,有些刺鼻。
她微微皱眉,外殿不见有人,她缓步向内殿而去,内殿之中,药味更浓。
她转头看了看,只见桌台上摆着一碗又一碗的药,床幔如纱,雾蒙蒙的遮着锦床,床上静静躺着一个女人,似乎沉沉睡着。
她走近,一惊,只见慕容芜容颜苍白,双目紧闭,额上却汗水淋淋,似乎在喃喃呓语:“我不要吃药……不要……”
“少夫人……少夫人……”顾若莲轻轻叫了两声。
慕容芜却没有反应。
“白玉之……你……永远不明白……”
那声音淡淡的却似乎充满痛苦。
顾若莲坐在她的床边,几日不见,她似乎消瘦了许多,她到底得了什么病?
顾若莲轻轻推她:“少夫人……”
她稍稍用力,慕容芜眉心微微一蹙,似乎有了反应,她幽幽睁开眼,看见顾若莲,心中忽然一动。
她猛地坐起身,环顾四周,发觉依然是在柳宁宫里,失落的望向顾若莲:“你怎么会在这里?”
顾若莲望望桌上的药水:“病了却不吃药,是不要命了吗?”
顾若莲状似关心的一句,令慕容芜一怔,顾若莲看向她:“没有命在……还怎么见他?”
慕容芜更加疑惑的看着她,顾若莲笑笑:“你不必奇怪,我只是为了公子着想……”
“白玉之……”慕容芜虚弱的开口,“白玉之怎么了?”
见她心急的样子,顾若莲却心里不快,她眼神只有瞬间变化,幽幽道:“公子只是……挂念你……”
她转身,隐藏起目光里的恨意。
“我只是与云妃的侍女为乡故,方得以进入这柳宁宫,亦不能多呆,少夫人若是有话,或者有什么要带给公子的,还是速速告于我的好。”顾若莲知道,若太过殷勤,她反而更加怀疑,她故作冰冷,却是要达到目的的……
她伸手摸了摸最边上的那碗药,余温还在,她端起来,走到床前,看着慕容芜:“为何不吃药?”
慕容芜看看她,轻声道:“不敢……”
“不敢?”顾若莲不解看着她。
慕容芜却避开她的眼神,她不是因为和谁赌气故意不吃药,更不是为了威胁李铭辅,而是……她每次看见药水,都会想起娘便是死在季芸一碗又一碗的毒药里。
如今的行宫内,诡异重重,陷阱密布,她不相信,这些药水果然是治病救人的良药。
“我的母亲,就是被人下毒害死。”慕容芜许久才道。
顾若莲一惊,笑了,她轻轻舀起一勺药,送到唇边,喝了进去,眉心微微一皱:“好苦……”
慕容芜一怔,顾若莲的举动出乎她的意料:“你……”
顾若莲冲她笑笑:“怎样?没有毒吧?这行宫之内,虽说皇家之地,死一两个民女,不算什么……可是……你不一样……”
慕容芜微微蹙眉,顾若莲明明示好的样子却令她感到一点别扭。
她似乎刻意令她心里不舒服,却又说不出话来。
顾若莲将药水递到她的唇边:“喝吧,不养好身体,可拿什么再去见公子?”
顾若莲微微笑意,令她看起来美多了,不似前些时候的行尸走肉,整个人没有生气。
外面发生了什么?白玉之发生了什么?会令她变化如此?
慕容芜接过她手中药碗:“我自己来好了。”
顾若莲由得她,问道:“少夫人,这里我实在不能多做停留,有什么话要带给公子,还请告诉我。”
顾若莲走到书案边,轻轻研磨,墨香掩不住药味,她将纸笔墨砚拿到床边,对慕容芜说:“若是不方便与我讲,便写下来,我会带给他。”
慕容芜将药碗放下,看着顾若莲,她依然不解她忽然的示好,只道:“如此,便多谢你了。”
无论如何,不管怎样,总是一条路。
慕容芜慢慢起身:“我到桌案边去写。”
顾若莲点点头:“好……”
她再将笔墨纸砚拿回去,慕容芜消瘦的身子似不可禁衣,细致的绫绸料子坠地柔滑,一看便是上等丝绸。
“皇上待少夫人果然不错。”顾若莲依然不忘挖苦一句。
慕容芜一愣,顾若莲笑笑:“这匹绸,想必云妃那边亦不知是否有呢,若我看得不错,该是乌兰国进贡最名贵的紫蓝绸,紫蓝绸可是极稀少的,那淡淡的紫色,深一点则嫌老气,淡一点则嫌清素,它并非染料染就而成,而是经过一种乌兰国特有的胭脂,溶于水中,浸泡而来,深浅若要一致,极为难得,故而相当名贵。”
顾若莲说的这些,慕容芜并不知道:“你也懂胭脂?”
顾若莲笑道:“跟在公子身边,自要懂得的。怎么?少夫人不懂吗?”
慕容芜对于胭脂,只是略知一二,因为季芸一心要将慕容家业传给慕容雪的缘故。
慕容芜不答话,只是铺开一展白纸,笔尖运墨,一字一字行云小楷,虽因病弱而显得无力,却依然隽秀整洁,顾若莲站在一边,并不看她,生怕她有所顾忌。
其实,不过形式罢了,这封信,她是怎么都要看的。
不一忽,慕容芜写好信笺:“麻烦你了。”
顾若莲接过来:“好说。”
她看看她瘦削的容颜,似乎更有种楚楚情致,从前她从不觉得慕容芜是美的,看来果然有一种女人,病弱的时候,才是最美的时候。
心里升腾的妒火令她看起来容色微微暗淡。
慕容芜皱眉说:“怎么?有何不妥?”
顾若莲这才意识:“没……过几日我会再过来,少夫人莫急才是。”
慕容芜点头,看着顾若莲转身离开,她心里有莫名的忐忑不安,她不相信顾若莲,是否是心里过于阴暗了?
她不知道,只是希望,顾若莲可以将信笺带去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