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大火,吞噬了整个醉胭馆。
这场火烧得突然而离奇,种种流言四起,流城人心惶惶。
白玉之回到家中,被确定无碍,脸上与身上伤口不深,皆可以痊愈。
只是回到白家后,慕容芜一直想去看白玉之,却又踏不出第一步。
她承认,她拿捏不准那个男人,她不知道,哪一个他才是真实的他,她不懂,为什么这个男人时而透露的温柔,会仿佛有一种噬骨的力量,令她一步步沉沦,而当她深陷其中后,他便又会远远走开,给她一个冷漠的背影,让她不能也不想靠近。
她一脸愁楚,香萍见了,笑着说:“少夫人,既然担心,就去看看他呀,可是他救了你呢,你可不知,这事儿在流城掀起多大的浪来,多少姑娘都在嫉妒你,倾城公子为救爱妻奋不顾身,呵,你不感动呀?还在这里犹豫……”
“可是他……”慕容芜想到逃出火海后,白玉之冷漠的容颜,心里还是有些许不安,他总觉得,他是她永远看不透的人,既然如此……自己就更加不能轻易的交出自己的心……
况且,每当她的心被触动之时,总会有一个人的影子飘过脑海。
于是,万箭穿心的惨烈便会瞬间瓦解她心内的悸动。
她不知所措,没有回答香萍。
及至夜晚,夜风如同细绸,拂过脸颊,有清爽的泥土味道,慕容芜在院子中缓缓踱步,不知为何,便走到了白玉之窗前。
窗影淡淡,月光冷透一纸窗纱,男子的侧影映上窗子,摇摇欲坠的星光,仿佛为他勾勒一抹亮丽的明线,愈发显得迷魅诱人。
他身姿如挺立的松,似乎临着风雪,雪的魂魄成就他冰一样的双眸。
慕容芜脑海里忽然闪过他的眼睛,她微微低头,顿时觉着心里翻腾不已。
有什么可怕的呢?即使不是夫妻,人家救你一命,总归还是要感谢的吧?
即使是出于礼貌,也是要感谢的吧?
她咬咬嘴唇,走上台阶,正要叩门,却见那窗影之上赫然多出一个女子身影。
那身影绰约,长发如水,月光不合时宜的打乱了她的影子,她与白玉之越靠越近,慕容芜的心跳忽而一顿,她下意识侧耳在窗边,只听里面传来女子娇柔的声音:“你为她奋不顾身之事,我听说了,很是惊讶。”
这声音有些许熟悉,可是……却不是顾若莲!是白雪卉吗?似乎也不是……
若是白玉之的客,那么自己又是在何处听过这个声音?
那玲珑身影更近了那挺拔的身躯,慕容芜心一颤,只见,那两个影子紧紧的贴在了一起,她惊讶的睁大双眼,看那样子,那女人该是伏在了他的背上。
“你爱她吗?”女人说。
谁?是指自己吗?
慕容芜的心怦怦乱跳,只听白玉之冷冷的说:“不爱。”
“可你为何奋不顾身的去救她?”女人的声音有些许责怪。
“这与爱无关。”白玉之顿了顿,片刻才说,“我不能让她死……”
“是吗?”那女人柔柔的一笑,“我信你,我听说了,洞房花烛夜,你甚至没有与她同房……”
好像一柄利剑穿过心房。
慕容芜怔楞的站在原地,她几乎站立不稳,他们谈论的果然是自己!
那么白玉之冷漠直接的不爱,和隐晦的缘由,都是在证明,自己的愚蠢吗?
城郊江边的温柔!
慕容家府中的维护!
烈火熊熊中的拼死相救!
难道……都是假的吗?
那些若有似无的错觉,难道……真的只是错觉而已?!
这女人的话,似乎令她陡然清醒了,不错的,白玉之与她……至今仍然只是有名无实的夫妻而已!
那些该有的,不该有的悸动,都只不过……是一种讽刺而已!
自己果然是蠢女人!被他玩弄在鼓掌之间。
她怔怔的落下眼泪,唇角咸涩的味道沁在舌尖儿上,苦涩难当。
她转身要走,房间内却忽的叫道:“谁在门外?”
她站住脚步,随着门声的响起缓缓回过头,月色之下,浮云过夜,院内幽风摇荡她衣袂翩然,她看着白玉之走出房门,眼底的月光依然静如湖水,却倒映出她失落而逃的狼狈样貌!
眼底忽而一阵酸热,泪光与月色交融,一滴滴的陨落在月色长裙上,破碎成裙摆上绽放的夜莲花。
白玉之微微蹙眉,迎风而立的女子,不经意而流露的软弱突地令他心头有一阵异样的疼惜。
然而很快,便消失不见。
他淡淡说:“你在这里干什么?偷听吗?”
慕容芜不及言语,便见自他房中,走出一位女子,那女子一身绯红色纱榖长裙,内衬流泻如水的乳色绣丝纱,身量纤楚、体态婀娜,眉含黛、唇似丹,一双盈盈美目,流露几分傲然又似乎浅浅的隐藏在眼底最深处。
慕容芜一惊,这女子……不正是去往慕容家巷子里遇见的女子吗?
她怎么会在白府?怎么……会在白玉之的房中,而看上去,他们不但早就认识,而且交情匪浅,心里一阵阵的刺痛,令她说不出话。
她只是默然垂首,掩饰她突如其来的落寞。
在这女子绝艳的姿容下,素颜的自己显然愈显得苍白无力……
“少夫人怕是误会了什么,才在这里……”那女人抿嘴而笑,嘲弄的眼神丝毫不将她放在眼里。
慕容芜虽然心底失落,可她从来容不得别人如此奚落自己。
她收拾心情,仰起头道:“这位姑娘错了,我只是过来看看他死没死,既然他活得好好的,依然可以美女在怀,那么看来我是多虑了,不过也好,我自不必再为连累他受伤而内疚。”
她转身要离开,却被人抓住手腕,她回头看去,只见白玉之若无其事一般看着她,他稍稍用力,将她拉近到身边,清澈目光深深的望着慕容芜,修长的指略微抬起她的下颌,慕容芜水溶溶的眸子便映在了他的眼底,他幽幽笑了:“哭过了?”
慕容芜瞬时大窘,脸上烧热不已,连忙甩开他:“谁哭过?只是这些日都没有休息好。”
白玉之笑着摇头:“好!你看可怎么办?”
他转眼望向那清傲的女子:“十三公主,你将我妻子弄哭了呢?我要怎么哄她?”
十三公主?
慕容芜大惊,她转头看向她,十三公主的眼神掠过一道明晃晃的寒光。
她身子一颤,她想不到,这个女人,这个一再追问她与白玉之洞房之夜,以及对白玉之投怀送抱的女人,竟然会是大粤朝高高在上的十三公主——李千姝。
李千姝神情微微一滞,随即冷笑道:“想必少夫人定然胸襟广阔不会在意的。”
她言语中带着刻意的讽刺,眼神更有几分凌厉气势。
慕容芜看着她,她的艳美与她的狼狈,形成鲜明对比,猝不及防的惊人消息,令她有些许怔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