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行宫之内,鎏金抹银,明烛灯辉,香烟袅袅飞雾,彩绸漫舞飞扬,露天琼台临水而立,波光一动,映着水光似天外阁楼,琼台之上,更有宫娥乐伎数名,筝簧古琴、云歌缠绵,声景香艳已极。
正当中,李明福一身明黄色龙袍,飞云卷月图与龙腾九霄之势遥相而应,一双眸,显得神采奕奕。
他的身边站着一身流红色织锦芙蓉裙的十三公主,十三公主浓妆艳抹,长发如墨,只是目光没有去处似的,四处游荡。
白玉之与慕容芜来时,已经很晚,大宴马上就要开始。
白玉之与往常一般穿了纯白色的长衫,而慕容芜亦只是简单的装束,绣了莲色清新的水蓝色宽幅裙,下摆以针点缀几颗不易见,却又明亮如星的碎珠玉,清艳绝尘。
只是她依旧不施粉黛,只用透明色口脂涂了唇,令她看上去不会憔悴。
白玉之道:“呵,皇上真是厚待我们白家。”
慕容芜不懂,看向白玉之,白玉之玩味的一笑,目光扫向四周:“苏家、慕容家都只坐在琼台一侧,唯我白家单单一侧,且更加靠近龙椅。”
慕容芜朝着琼台看过去,果不其然,的确如此。
她看一眼白玉之:“你什么意思?”
白玉之收回目光:“没什么意思,只是觉得大概这斗彩大会,斗的不再是彩了吧?”
“白玉之……”
“这次,皇上又邀请了阜疆王子来……只恐怕这其中要掺杂太多其他的东西了……”
慕容芜本是才要骂他,却被他一句话打断,他缓步走上琼台,她望着他,细细体味,他刚才的话,似乎是话里有话。
她随即跟在他的身后,走上琼台,灯火辉映,明光烁烁,一时晃得人有些晕眩。
慕容芜微微凝眉,与白玉之走到李铭辅面前行礼,李铭辅的目光落在慕容芜身上,慕容芜立时心中一慌,他龙眸精锐无比,好像要看穿她一样,她猛然想起来,他似乎与她相约今晚单独会面。
这件事,她都几乎快要忘记了。
她低下头不看他,心里暗暗思忖。
白玉之不过冷冷一笑,不以为意的瞥李铭辅一眼,其实无礼,李铭辅神情一顿,却也不在意,毕竟自己眼神放肆在先。
白玉之与慕容芜落座一旁,慕容芜感到一道似曾相识的目光不知从何处而来,冷冷的、寒寒的……
不!不止是一道,亦不止是冰寒的。
她举头四处而望,才发觉,这次的大宴非比寻常,王公贵族无数,更有对面的季芸与慕容雪不时的看过来,更有十三公主似乎幽怨又似乎隐怒的眼神,还有李铭辅意味不明的偶尔注目。
她低头下去,莫名的感觉到一阵压抑。
正胡思乱想之际,忽然听到一阵异域之音袅袅而来,伴随着的还有一股股在街市上嗅到的那种异域香气。
她与白玉之同时回头看去。
只见一对阜疆穿着的男女,并身而来,身后跟着的是阜疆侍者和一众舞女与勇士……
一见之下,慕容芜倒是略微一惊,这个女子不正是街上与曾与他们争执的女子吗?
阜疆女子亦恰好看过来,眼神一掠间,随即立时停住,慕容芜只见她的眼光越过自己,直直的停留在了一边若无其事,低头饮酒的白玉之身上。
这种状况恐怕自己也早就习惯了吧?
看着那女子对白玉之目不转睛,反而觉得好笑,白玉之真是堪称妖孽的男子。
傲视于人的俊美,自己却只当稀松平常。
阜疆王子微微一低头:“皇帝陛下。”
身边的阜疆女子亦跟着垂首说:“皇帝陛下。”
那女子的声音若银铃一般,清脆而动听,慕容芜皆不禁多看两眼,她一身阜疆装束,腰肢纤细婀娜,杏眸微凹,长长的睫羽如同一扇窗,将尘埃隔绝在目光之外,异域风情的水红色绫丝裙纱有朦胧之美。
李铭辅笑道:“阜疆王子远道而来,一路辛苦。”
阜疆王子微微一笑:“一路游历,倒是见识了不少。”
李铭辅看向一边的阜疆女子,却见她的眼光并不在自己之上,而是有意无意的向着一边看去,李铭辅顺着望过去,看到白玉之面无表情的饮酒,他似乎了然的微微带了笑意,看向阜疆女子:“这位想必便是阜疆公主……艾丽莎。”
阜疆女子回过头,眸光没有一丝波动,静静的冷冷的:“不,陛下认错人了。”
李铭辅一怔:“哦?”
此时,正端着一盏碧玉澄酒的白玉之亦才略微的抬了眼睛,慕容芜也感到奇怪,自她进来,她便以为定是阜疆公主了。
李铭辅看向阜疆王子,莫不是他的妃妾?
可若是他的妃妾怎会那般痴痴的望着白玉之?
阜疆王子了然道:“陛下,王妹正换装,准备为陛下献舞一曲,而这位乃是我阜疆天赐神女,葛兰苏霓。”
天赐神女?!
李铭辅略微一惊,天赐神女,他有所耳闻。
在阜疆,九世以来,便有神女传说,九世神女代代相传,神女若产子,则必须死,神女之子祸害众生,但神女若产下女子,则必为阜疆之神,她们是神明的化身,庇佑着阜疆的安多哥神,代表着平安、幸福与天地水火,安多哥会赋予神女以力量,世代保佑阜疆的安平。
若神女有所闪失,则阜疆必有大祸。
每年,亦要为神女办一场盛大的敬宴,在这场大宴上,神女可择自己钟爱的夫婿,在这一天,阜疆之人,不论男女老幼,亦可向神女祈求幸福与安康,若在平日里,有人欲要神女赐予幸福,则要付上牛羊绸缎万两金银。
天赐神女在阜疆的地位甚至超出了阜疆王室。
李铭辅不禁多看她几眼,她美艳不可方物,带着疏离的冷艳,眼神只在掠过白玉之之时方有火热似的温度。
李铭辅心里明白,不动声色:“王子请坐,招待不周,还望见谅。”
阜疆王子对神女颇是恭敬,身子一让,令葛兰苏霓先行,葛兰苏霓却看一眼白玉之,再望一眼皇帝,最终看向阜疆王子:“王子,皇帝陛下为我等安排的位置自是观赏绝佳之地,阴森之气却重,倒是不如往那一边,是为大吉。”
葛兰苏霓眉眼一挑,看向白玉之一边。
白玉之不过略微抬眼,与她目光相触中,不见一丝波澜,他缓缓低头继续饮酒,假作不闻。
“这……”阜疆王子望向李铭辅,“皇帝陛下,不知……那边空位所坐何人?可否……”
李铭辅点头说:“不碍的,除了白家,那一边本是将军莫言,可今夜莫言将军令有要事在身,只恐不能前来,刚好,王子请便。”
“如此,多谢。”阜疆王子依然令葛兰苏霓先行。
葛兰苏霓走到长桌边,长桌紧挨着白玉之的长桌,白玉之目光分毫不动,他明明知道她在看他,却依然神情淡淡。
慕容芜望过去,与葛兰苏霓目光不期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