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驾将居于白府,此事一经传扬,惹来非议颇多。
慕容芜在那之后,与白玉之的关系亦未见好转,倒是与顾若莲的关系越发紧张,而住在了白府的李千姝亦时不时的找她麻烦。
白雪卉那个刁蛮小姐,在白夫人的眼皮底下,和十三公主的气势下倒是收敛了许多,只是小心思里依然全是哥哥,还是看得出的。
阳光温煦的落入叶间,筛下细碎的金光。
慕容芜坐在石桌旁,手撑着脸颊,眼神玩味的看着白玉之,白玉之手持书卷,石桌上放着精致的瓶瓶罐罐,斗彩大会在即,这几日,他到果真苦心于研究。
阳光落在他的眉宇间,冷峻的气质,配上堪比美人一般纤细华丽的容颜,果真是一副罪孽的脸孔。
“一直盯着别人看很无礼呢。”白玉之淡淡的说。
慕容芜一怔,随即瞥开眼眸:“谁爱看你?你可是让我这样陪你坐了一个下午了,你到底在研究什么?”
“研究……可以打败慕容家的秘方!”白玉之说起话来丝毫不避讳。
慕容芜一愣,看着他,微微皱眉。
白玉之抬眼看看,唇角一挑:“怎么?不相信吗?慕容家二小姐?”
慕容芜见他一副胸有成竹,原本自是希望白家胜出,给季芸一个难堪,可偏偏嘴上不饶人:“是呀,想打败慕容家,我看……你还不是对手呢,你不是没有听说过妩妆吧?你有信心打败号称‘化腐朽为神奇’的妩妆吗?”
白玉之手中书卷顿时一紧,他眉心紧蹙,忽的抬头看向慕容芜,眼里和煦的阳光瞬间成冰,慕容芜一怔,来不及反应,白玉之猛地站起身,直视着她:“我一定要打败它!一定!”
他忽然的怒气令慕容芜怔忪,白玉之转身离开,白衣落落,卷起石砖地上残落的细叶。
慕容芜立在当地,不解的看着他的背影,为什么……他会突然如此生气,发这么大的火?
她低头看桌上的书卷,书面上用极娟秀的字写着《胭脂集》,一笔一划棉柔细腻,透着女子的灵秀,该是出自女人之手。
而且,她见过白玉之的字,并非如此,莫不是顾若莲所书?
她心里微微酸涩,拿起翻开白玉之扣着的一页,熟朱二两、紫草末五两、丁香二两、麝香一两……
慕容芜微微皱眉,她知道,这是口脂的配方,可这是最基本、最常见的之一,为何白玉之还在看这些?他不早已继承了白家制香?不是早已经是闻名大粤的制香师?
如此基本,连自己这般从小未经慕容家细心栽培的胭脂女子都懂得的配方,他却还在看吗?
莫名的有些许担忧。
“你在干什么?”突地,一女子声音厉声响起。
慕容芜回头看去,只见顾若莲快步走到她身边,一把夺下她手中的书卷,面色惶急:“你……你怎可以偷看?”
慕容芜一怔,随即说:“什么偷看?他放在这里难道不能看吗?再者说,这上面不过最基本的胭脂配方,一点新奇也没有,有何不可?”
“你……你当然可这样说,你是慕容家女子,自是懂得多的,这本书,便是我……公子亦不会让我看一眼,何况是你?”顾若莲说得诚惶诚恐。
慕容芜心里倒是好笑,她冷笑一声:“何况是我?似乎我才是白少夫人,才是白家采女,才是白玉之的妻子,怎么听起来若莲姑娘倒是大有夺人之势呀?”
慕容芜上下打量顾若莲,顾若莲看着她,在慕容芜的眼光下面容潮红。
“是不是……呵,这公子丫头的都说不定呢……”慕容芜口吻冷嘲热讽。
顾若莲顿时窘迫不堪:“你不要血口喷人。”
“这是与主人家说话的口吻吗?”慕容芜不知哪里来得邪火,见顾若莲这样一种姿态,便是满心的不快。
“这……”向来面无波澜、似高高在上的顾若莲遭此一问,脸如土色。
她咬唇,却说不出什么。
不错,无论如何,不管怎样,慕容芜才是白家名正言顺的少夫人。
慕容芜见她目光如火,几乎要将她吞没,不禁心上一颤,这种目光,这种曾追身而来的尖刻目光,莫非……之前便是来自于她吗?
她略微一怔,顾若莲却忽然低下头,沉声说:“若莲无意冒犯少夫人,还望少夫人……原谅。”
慕容芜一惊,微微皱眉,不解她何以突然软下来。
不待慕容芜言语,顾若莲眼里竟滴下几滴泪水,她以袖拭去。
慕容芜更感到惊诧,正要言语,身后忽然传来男子冷冷的声音:“我向来不曾将若莲当下人对待,而你……也不能。”
慕容芜转头看去,只见白玉之俊秀的脸上有微冷的寒霜,适才淡漠的眼神里更添了几分冷酷,与那张清朗如风的脸极是不配。
“我……”
“不要以为是少夫人,就可以凌驾在谁之上,若莲……不是下人。”白玉之强调一般,他走到石桌前,拿起桌上的书册,看着她。
慕容芜回过心神,怒火却涌上心头。
“她不是?难道我是吗?却为何她可以对我嚣张?”慕容芜秀眉幽幽扬起来,丝毫不落下风。
白玉之面无表情:“若莲不是那样的人,若你不挑衅于她,她定不会有无礼行为。”
慕容芜心中一颤,转头看向顾若莲,顾若莲清清净净的脸上泪光点点,盈盈若秋水荡漾的眸子,越发楚楚可怜。
那副平日里的清高傲慢亦淹没在一片泪眼中。
她冷笑,莫非她是戏子出身不成?
突然觉得没什么可说的了,枉白玉之看似聪明,却被这女子骗得如此彻底,他……竟是不了解她的。
“是,她最好,她不会这样,你白大少爷说什么便是什么,那么你为何不干脆娶了她?两个人这样遮遮掩掩、欲盖弥彰的……给谁看?想必,你们也早已经……”
“住口!”似乎预料到了慕容芜即将出口的话。
在白府,还没有人敢与他这样讲话,即使……他不过庶出少爷,但终究是白家继承人。
他清朗双眸顿时失去光华,霜亦融了,唯有森然:“你毕竟出身名门,虽与三教九流来往甚密,却为何想法竟是如此不堪?”
“不堪?”慕容芜嗤笑一声,“是我想法不堪,还是你们行为不堪?白玉之,你敢向天发誓,你与她清清白白,绝无男女苟且之事吗?”
她言辞犀利,不加掩饰。
顾若莲顿时脸色一僵,她看着白玉之,白玉之面色阴沉,与慕容芜相望的眼里,似有许多不愿流露的情绪纷纷流露。
那是一种复杂多变的目光,顾若莲怔忪,而慕容芜亦在这样的目光下迷惑了。
她不解的凝眉,他的眼神并不是愤恨,亦不是厌恶,而是一种莫名所以的痛惜,痛惜?为何自己会想到这个词?慕容芜不懂,可那的确是痛惜没错。
心底深埋的伤痛被不经意间触及。
曾几何时,亦有一个人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那种复杂纠结却不得已的眼神,过了好久,她才知道,那样的眼神叫做——痛惜!
如今如此相似的眼神竟出现在白玉之的眼里。
恍如隔世的感觉令她有一种时光倒流的错觉。
她看着他,忽然迷了心智一般喃喃道:“夜灵……”
轻却清晰的两个字令眼前人一阵震惊。
桂子花落,一片一片伤心白色,好像是那夜那天的那场滔天大雪,也好像是那时那日的泪眼婆娑。
白色……似乎与生俱来带着悲怆的色彩。
似乎……与她一生纠缠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