阜疆王子亲自答允下的事,李铭辅自也不好驳他的面子,他本以为慕容芜会来找他,可是却没有,他没多说什么,只是令人带着慕容芜前去行宫牢房。
一路极远,偌大的行宫,冰冷的殿宇,偏僻的角落。
行宫牢房不比皇宫,只是一处不大的所在。
四周冷冷清清的,没有花树草木,没有人来人往,只有手持刀剑的侍卫来回巡视。
这里应该没有关押什么人。
来人看了圣旨,又有阜疆王子信物,才肯放慕容芜进去,陪同的勇士在外候着,慕容芜一人走进去。
才走进牢房,便听见里面传来女子一声高喊:“白玉之,你果真要这么清高下去吗?你可知道,我一句话便可以让你活,一句话也可以让你死!”
慕容芜稍稍驻足,她想起来,适才阿流尔说,葛兰苏霓也来到了牢房。
这女人该便是葛兰苏霓。
只听白玉之的声音依然淡淡的,不惊波澜:“随你……”
他的冷淡,显然更刺激了葛兰苏霓,葛兰苏霓道:“你不要后悔!我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
“随便……”白玉之的镇静与葛兰苏霓的怒火对比鲜明。
“白玉之……”葛兰苏霓叫着他的名字,却没有再说下去……
慕容芜站在拐角处,只听见葛兰苏霓咬牙说:“你不在乎自己,也不在乎你的妻子吗?”
白玉之沉默一忽:“你要怎样?”
葛兰苏霓似乎在笑:“我听说,你的妻子慕容家二小姐,可不是有好名声的女子,从嫁入你家之前,她便是混迹于三教九流之中,大婚当日,亦与他人纠缠行为不检,之后更与皇帝陛下传言无数,还逼你杀死侍妾腹中之子,如此女人,我真不懂你看上了她什么?”
“与你无关……”白玉之满不在乎的口吻,像是更激怒了葛兰苏霓,“你不要假装这样一副模样,待我将此事渲染给王子,对他说,一切的祸首是你的妻子,那样一来,克夫下狱乃为成为皇帝陛下的慕容妃……到时候……只怕她便是天下唾弃的女子,而我们王子亦不会放过她,她不死,我亦会令她扒层皮。”
这般恶毒的诅咒,这般疯狂的行为,若不是亲耳所听,慕容芜很难相信来自所谓的天赐神女。
天赐神女,听上去该是很高贵的女子,为何心胸狭窄、心怀不善?
“你在威胁我?”白玉之依然淡淡的。
葛兰苏霓道:“不错,我就是在威胁你。”
“说了这么半天,你的目的是什么?”白玉之平静中带着点冰冷。
葛兰苏霓气息似乎平稳一些:“我的目的,难道你不知道吗?白玉之,只要你同我回去阜疆,只要你做我的夫君,你在阜疆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永世享受别人的尊敬,世代享受荣华富贵,何乐而不为?”
“哈哈哈……”始终平静的白玉之忽然大笑起来,笑得嘲讽而又似认真,“好个天赐神女,葛兰苏霓,若不是你同阜疆王子一同前来,身份确准,我真的很难相信,这样小家子气的女人会是阜疆的天赐神女?呵,有神女如此,我看阜疆的气数亦不过如此,我大粤可不必畏惧了……”
“你……”葛兰苏霓气结,“与我作对从来都没有好处,我不会让你和你的妻子好过……你不为自己担心,难道也不担心她吗?”
“她……就不必神女担心了……”
葛兰苏霓话没说完,慕容芜便从转角处缓步走出来,她目光盈盈,唇似带笑,幽暗的牢房内,黑暗与寂静,仿佛一切静止了一般。
白玉之与葛兰苏霓同时抬头看去,葛兰苏霓一惊:“你怎么进来的?”
白玉之亦有些微惊讶,却没说话。
慕容芜笑笑:“我怎么进来的不要紧,要紧的是……神女,你当真一丝神女的风范也无,虽然阜疆规矩我不懂,可从前我与三教九流混迹之时,曾听闻距离阜疆不远的国度格兰,亦有神女一说,那里的神女冰清玉洁、受人尊敬,可但凡神女有不圣行径,为人所知,便会被臣民唾弃,将神女放上火坛,以祭神……”
慕容芜看一眼葛兰苏霓:“不知阜疆是否亦有这样的习俗,若是有,还希望神女好自为之,自毁了您永世的荣华富贵。”
葛兰苏霓脸色一变:“你……”
“这样小家子气,任性胡为、想当然的女人,究竟是如何成为天赐神女?”慕容芜极尽嘲讽。
葛兰苏霓双唇微颤:“慕容芜,你不必如此得意,我定会叫你们夫妻好受的,到时候,我定要你跪在我的面前,求我放过你……还有……他!”
“便随神女高兴好了,神女好走。”慕容芜看也不看她。
葛兰苏霓美是美,高贵是高贵,却偏偏没有一丝华美与贵雅的气质。
全然一副任性妄为的小女人行径。
她愤然拂袖而去。
慕容芜转头去看白玉之,微弱朦胧的火光、空洞洞的黑暗,白玉之依然白衣洒然,俊容若美玉一般,不沾染一丝污浊。
他目光熠熠,微微笑道:“你好大本事,这里都进的来。”
慕容芜心一惊,随即解释道:“我是去找了阜疆王子,是十三公主带我前去,拿了阜疆王子之令,皇上才准许我前来。”
白玉之见她紧张样子,失笑道:“我又没有说什么,干什么解释这么多?”
他缓缓站起身,漫不经心的环望四周:“哎呀……这还真是个别致的场所,你我夫妻在这场面下相见,还真是有点情趣。”
“你还开得出玩笑来?”慕容芜见他似乎毫无慌张之意,即使她了解他的个性,可此时此刻,她倒是希望他可以着着急也好。
“为何开不出?”白玉之依然在笑,“难道我愁眉苦脸的就能逃脱这个大牢吗?”
他幽幽望向她,她的脸上却愁楚万分:“你可知为了进来这里,我花了多大的力气?十三公主又做了多大的牺牲?而你便不能说些正经话?”
她似乎委屈,又似乎不是。
白玉之敛住笑意,清透的目光似能照彻浓稠的黑暗:“你要我说什么?”
他看着她,目光深刻。
慕容芜走上前,握住牢门圆柱,目光殷殷:“告诉我,那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阜疆公主会突然死了?为什么……你会跟公主在一起?你们之前便是认识的?对不对?”
她的几个问题,令白玉之眼光微微一动,他凝视着她,良久不语。
“告诉我……”慕容芜不解他此刻的沉默。
他目光里似乎有说不出的什么,悄悄流淌,可嘴唇却一动不动,她追问:“为什么不说话?有什么不可以告诉我的吗?”
握着牢柱的手忽然被温暖的掌心包裹,白玉之如润玉一般的眼,刹那流光:“谢谢……可是……我什么也不能说。”
“什么?”慕容芜几乎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他说什么?他不能说?
被他握着的手想要抽出来,却被他及时紧紧握住,白玉之修眉凝聚,立时道:“原谅我……我有我的苦衷!”
“苦衷?!”慕容芜感到心口像是被一双手骤然撕开,那种疼痛远远比顾若莲带给她的更大更深……
“有什么苦衷?为什么你什么都不肯告诉我,什么都不说?从前……你说我不能放下过去,不让你重新开始,那么现在呢?这种情况下,你依然什么都不肯告诉我,你……”慕容芜泪水幽幽滑落,伤心不绝,“你不相信我……”
这一句话,似一把刀,深深插进白玉之的心里。
他眉心皱紧,眉间沟壑如万道深渊……
“我有苦衷……”他低低重复。
“是什么样的苦衷,让你在这样的时候,都不能说出来?都不可以告诉我?你和顾若莲的过去,你的身世,你的过去,我都可以不问,可是这件事牵扯到你的生死,我如何能够不问?听你对我说句真心话真的有那么难吗?”慕容芜泪眼晶莹,火光在黑暗里跳跃,一点一点的在眸心深处扩散。
白玉之握紧她的手,修眉似刀:“总有一天,我会告诉你!”
他的手越握越紧,几乎要握断了慕容芜的手指:“我现在只怕这是阜疆的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