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无鱼这种男人走到哪里都会让人吃惊似的,他的非比寻常看起来是与生俱来似的,可其实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面对人生的态度是怎么来的。
——怎么来的?
——过来的。
——怎么过来的?
——走过来的。
——怎么走?
——一步一步地走。
——这样一步一步走过来的人太多了,可以说能活到他这个岁数的人都是这样走过来的。
——但他走的路和别人不太一样。
——怎么不一样?
——哪里都不一样。
——你在说废话?
——没有。
——那我说的是废话?
——你的废话可真多,要是楼无鱼也和你一样有这么多的废话也就活不到现在,活不成现在这个样子,也做不出这样的笑容了。
——楼无鱼走的路比最坚实的桥还要难过,比沙漠冷酷,比海洋暴力,比血腥更恶心,比你媳妇跟人跑了还要痛苦。
——你说他的路好不好走?
——不好走。
——那就是了。
并不是所有人都知道楼无鱼是个什么样的人,并不是所有人都知道楼无鱼笑容的含义。有可能他笑的时候只是想笑而已,没有别的意思。
但是人都有想象力,官差当然也是人,他们对楼无鱼笑容的想象力就是嘲讽,他们觉得楼无鱼在嘲讽他们的无能和可笑。
真正这样想象的人一定没有什么自信。
——缺乏自信的人不少,也不多,没有人去统计过,随时会发生改变的东西有谁能去统计?
——没有人。
八个官差中最高大,最勇猛,胡子最多的一人抢身而出,提着一口亮闪闪的刀,喝道:“是谁在这里杀了人?”
楼无鱼对他笑了笑,道:“我们都没有杀人。”
那个被酒杯打中手腕的官差没有握住手腕了,牧青下手不重,但他可不会领情,店小二趁他不注意一溜烟地跑了,跑的比来的时候快多了。
被打中手腕的官差像是这八个的头子,年纪也最大,提着的刀也更亮些,他忽然提着刀抱拳行礼,说道:“我们兄弟八人乃是洛阳城中八大捕快,今日前来是为了要抓住一个在洛阳府犯下滔天大案的贼人,不想在这里遇到各位江湖朋友,失敬,失敬。”
他的神态虽然恭敬有礼,可是语气中没有半分的感觉他要让着别人。
牧青也抱拳回他一礼,微笑着道:“洛阳的大捕快不想也会追踪贼人到这小小的,毫不起眼的七安城,贱妾失敬失敬。”
她的话里有话,说什么大捕快来这小小的七安城里抓贼,岂不是在说捕快的无能,听到这里时八个捕快们无一不舒服,不生气,心里闹别扭,可又听到牧青说自己是贱妾,他们就怔住了,这样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以嫁做人妇,她嫁给了谁?
这个问题他们都想知道,可他们都好意思去问。
不好意思去问就只好说别的了,所以带头的官差说道:“好说,好说,不知夫人你可有看到那贼人的踪影?”
牧青嫣然笑道:“贱妾根本不知道大人你口中的贼人是谁,就算看见了也是不知道的。”
忽然官差中的一人向带头的官差道:“大哥,别跟这……”他本来是想说别跟这娘们废话,幸好他没有说出来,幸好带头官差捂住了他的嘴。
带头大哥一笑道:“哦,夫人说的是,在下要抓的这贼人名叫湘西老鬼,想来夫人是江湖人,不至于没有听过这贼人的名号吧。”
牧青一怔,楼无鱼也一怔,上官琴和水小秋更是一怔,怔的不知所措,不知所以,湘西老鬼的尸体就在他们的身后,还有半个脑袋在墙角。
牧青指着店小二刚才勾到的尸体,道:“你们看看是不是他?”
于是灯笼照上了朱屠夫那张惨白阴郁的脸,带头官差立刻断定,道:“这不是湘西老鬼。”
牧青眨了眨眼睛,道:“你知道湘西老鬼的模样?”
带头官差道:“知道。”
牧青衣道:“那湘西老鬼在你们洛阳犯了什么案子?”
带头官差面楼愤恨之色,恨声道:“他在一夜之间杀了九十七个人。”
牧青道:“九十七个什么样的人?”
带头官差道:“女人。”
牧青道:“什么样的女人?”
带头官差道:“妓女。”
牧青楞住。
楼无鱼忽然道:“湘西老鬼几时杀的人?为什么要杀那么多的人?”
带头官差略微沉吟,道:“七天前的晚上,到现在我们已经追了他七天七夜了。”
楼无鱼目光闪动,道:“你们知不知道湘西老鬼的武功有多高?”
带头官差冷哼一声,道:“我们八兄弟为了抓住这个人间祸害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楼无鱼忽然板起脸,道:“好一个在所不辞。”
他忽然转过了身,示意水小秋,上官琴,牧青也都让开,让开后就现出了湘西老鬼的尸体。八个官差居然面不改色,那最为勇猛的一个闪到尸体身边,向带头官差使了个眼色。
随后带头大哥也回了一个眼色,然后就有一只长满死茧的手在尸体的衣裳里摸来摸去。
最后所有人的眼睛都亮了。
因为这只手里从衣裳里出来赫然多了一个锦绣花纹的袋子,袋子里鼓鼓的。
然后这个袋子就到了楼无鱼的手里,是袋子被提起来后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法就到了楼无鱼的手里。
而本来提着袋子的那只手一直跑到了带头官差的面前,还兴奋地说道:“大哥,找到了,东西还在……”
东西还在,什么东西?
没有东西。
“你真他妈的不是个东西。”
这是带头官差骂人的话。
他当然也希望不骂人,也希望能拿到那个袋子。
袋子里有什么?
现在袋子已经打开。
打开后,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只是楼无鱼知道里面东西的价值足够买下半个洛阳城。
人群骚动,骚动的是官差。
不仅骚动,而且紧张。
遇到能神不知鬼不觉从他们手里抢东西的人怎么能不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