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陈歌回到家里,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的嘴角一直到进了屋子都是翘着的,他有些恍惚,上次自己这么开心是什么时候?不记得了。
好好的收拾好傅怀深刚给他送的花,为了安放傅怀深隔个几天就送一次的花,陈歌特地买了个大玻璃花瓶,不得不说,家里有花的话不仅仅好看,还有香气,所以不仅为他本来这个黑白主色调的公寓添上了一点别的颜色,闻到香味儿也让他的心情更好。
恋爱使人进步,对的。
把明天要约会的衣服准备好,美滋滋的去洗个澡,把傅怀深送他的一瓶红酒拿出来研究,就在这个时候,他接到了一个电话。
陈歌看了看手机不断震动正提醒有人来电,但是陈歌就好像看不见似的,眼睛愣愣的盯着那屏幕。一会儿之后,他还是决定去接电话。要是让他不去接他老板的电话,现在他还没有这个胆子。
“喂,易总。”陈歌坐的板板正正,就好像那人就在他面前似的。
“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易源浚的声音慵懒而随意,但还是掩饰不住他不满的情绪,他长长地“哦”了一声:“该不会是谈了恋爱,以为自己现在就是傅家人了吧?”
陈歌心里一颤,他怕的就是易源浚提到傅怀深,虽然他知道易源浚即使再势大,也不会轻易的去惹和他易家体量差不多的傅家,但是心虚的他还是有些怕:“没有,易总。”
“浚哥,你在和谁打电话呢……”
电话头传来一声听起来也就十七八岁的男孩子娇滴滴的撒娇声,陈歌心里默默的翻了个白眼,肯定又是躺在哪个温柔乡里刚快活完,然后抽事后烟的时候想起来给他打个电话,只不过这个男孩子的声音和他上次听到的还不一样,应该是又换人了。
“宝贝儿,你先睡。”易源浚说完在那男孩子头上亲了一下。
“那你今天留下来陪我嘛。”男孩子继续撒娇。
“你睡吧,我明天再来。”易源浚说完就起身开始穿衣服:“今晚上记得把我新给你买的东西拿出来试试,明天晚上穿给我看。”
陈歌听见那头窸窸窣窣穿衣服的声音,也不管易源浚正在和他的小情人儿调情,问道:“易总,您打电话给我有事吗?”
“这就不耐烦了?以前我说过好几次想上你,你都不愿意。”易源浚饶有兴致的道:“那个傅怀深怎么很帅吗?难道比我还帅?”
陈歌没想到易源浚在这点上都有胜负欲,不过就是以前易源浚看上了他,但他没肯而已,至于记到现在吗,而且在现在两人见不得光的交易面前,那点事最多只能算是个笑话而已。
陈歌道:“不是,我只是怕耽误易总您风花雪月。”
“哈哈哈哈哈……”易源浚笑了一声,然后道:“你是怎么和傅怀深在一起的?哦不对,我应该先问你是怎么和傅怀深认识的。”
“这点事我觉得不用说吧。”陈歌道:“易总您一查不就知道了?”
“有意思,到底是有男朋友了,跟我说话都底气这么足。”
陈歌心里一颤,他知道易源浚这会儿心里肯定有点不爽,但是他就是不想让易源浚去提傅怀深这个人,他觉得像易源浚这种人,就算是嘴里说出傅怀深这三个字,都脏了傅怀深这三个字。但是他怎么也没想到,易源浚的下一句话直接把他愣住了。
“可我要你接下来办的事,完完全全就和你那男朋友有关。”
陈歌心里猛烈颤动起来,他立马警惕起来:“你想干什么?”
“你那个男朋友现在给我使了个绊子。”
陈歌仔细的听易源浚说。
事情是这样的。欧洲的A国由于失业率激增,政府为了调整市场经济,只能是降低银/行利/率来促进国民消费和创业,减少手里的存款,这样刺激市场流动,才能解决目前的困难。但是欧洲比较特殊,由于欧/盟汇率体制是固定的,浮动极其小,所以A国一旦降低自己银行的利率,货币自然会贬值,所以大家自然都不愿意持有本国货币了,立马把手里的A币换成了别国货币进行保值。
而易源浚就在看中了这一点,于是用美金大量持仓A币,不惜拿出两百亿美金来撬动杠杆,一杠杆接着一杠杆,易源浚拎着手里的千亿美金增持A币,而A国人简直像是看到神明一样,都来和易源浚做生意,将手中的A币换成了美金等可以保值的货币。
本来按照易源浚的思路,他的这个举动一定会引起A国的警惕,A国一定会使用大量外汇来从易源浚手里购回自己的A币。毕竟A币越卖越贬值,经过易源浚这么一折腾,A币和美金的汇率从之前的六比一变成了十七比一,要是再这样放任下去,估计A币的控制权就不在自己国家手里了,那就要跑到易源浚手里了,所以一般的政/府操作只能是通过大量的外汇储备再从易源浚手里把自己国家的货币买回来。
但是就在易源浚等着A国来和自己交易的时候,一个坏消息传到了他的耳朵里。一笔欧洲资金也在大量收购A币,并且重新低价投入A国市场,并且拿出超过一百亿美金投入A国,刺激了市场经济,提高了主体行业的市场比重,将一些大公司的股票做得闪瞎人眼。公司的股票起色了,这些公司的活力就起来了,创造了大量的就业岗位,A国失业率骤降,大量A币回流本国,A国渡过难关,A币和美金的汇率上调到五比一,易源浚亏损的钱如同太平洋里的水一样多。
而这个和易源浚对着干的资金来源,就是前不久刚被他耍了的傅怀深。
现在易源浚手里持有大量的A币,A国也不急于买回去了,现在货多压身,还让仁隆集团失去了大量的美金储备。这不就等于狠狠地把易源浚给耍了一通吗?
易源浚恼羞成怒,决定要在股票市场里找回自己的面子。而这刚好中了傅怀深的圈套。
原来刚才的货币之争只是开胃菜,傅怀深说要在股票市场中去赢易源浚一次,那就是要在股票市场中赢易源浚一次。
易源浚把目标放在了X国的钢材行业上。
钢材行业一向是一个国家的重中之重,易源浚先是在纽交所大量买入X国主要钢材企业的股票,给股市上造成一种买这个股票能赚大钱的假象。大家一看连资本巨头都在持有这些公司的股票,资本巨头的眼光肯定不会错啊,所以大量散户也跟着急速增持股票。这让X国钢材行业的股票在市场上被炒得漂漂亮亮,一浪高过一浪。
等到股票炒热的时候,易源浚打算清仓,大力清仓自己手里的股票,本来以为会有大量的人来疯抢,这样他就能以高价卖出自己的股票,让自己从高位套现走人,留下一众散户在风雨中飘摇。市场上出现大量股票,那股票肯定要贬值,但贬值已经不关易源浚的事了,人家早就已经把股票换成香喷喷的美金了。但就在这个时候,不知道从哪里又跑来一堆美金,无论他抛售多少股票,都有人截仓,就好像一个无底洞,他无论抛售多少,市场上都没有多出来一张股票。
这让易源浚想不通,但就在这个时候,他知道了,又是傅怀深在暗中全盘接下了他抛售的股票,现在整个市场的主动权跑到了启明资本的手里。易源浚忙活了好一阵子,那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还生生做高了股价,给别人做了嫁衣。
股票持续高涨,易源浚手里已经没有多少股票了,易源浚自然不会蠢到这个时候再买入,只能看着傅怀深赚的盆满钵满。
这两件事,易源浚丢了很大的面子,没想到他在资本界这么些年,倒是让傅怀深利用了他赚的盆满钵满,而自己根据这两次操作,赔了夫人又折兵,虽然赔的钱不多,但是丢了面子事大。
就好像上次一样,傅怀深也没损失多少钱,甚至还赚了一百多亿美金,就是丢了面子。这次傅怀深也主要是让易源浚丢了面子。
陈歌听易源浚说完整件事,有些心惊肉跳,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庞大的资本局,他以为这些操作离他都很远,是那些顶层大资本家玩的游戏,但没想到现在就有一个顶层大资本家想让他加入进来。
易源浚有些怀疑陈歌的智商,所以还是多问了一句:“所以你听明白了吗?我中学语文成绩就不好,怕我表达不好,影响你理解。”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是语气里满满的都是嘲讽陈歌的意思。
陈歌还处在傅怀深赢了的激动中,这个时候说话也不太客气:“我明白了,就是易总您被人耍了呗。”
易源浚冷哼一声:“你以为他那么厉害?只不过是不怕死而已,不按套路出牌,再来一次的话我肯定教他如何做人,在资本界,他傅怀深还是个小孩子呢。”
陈歌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这死要面子的易源浚还挺可爱的,但是下一刻他就严肃的问道:“所以易总,您找我是想干什么?”
“我要你帮我查清楚,傅怀深哪来的那么大的流动资金,这两次的流动资金最起码五百亿美金,他是从哪里来的。”易源浚冷声道:“我了解过了,启明资本根本没投入资金,傅怀深的资金流动也很正常,没有大规模出入账,所以这笔钱是他变魔术变出来的?你帮我查清楚。”
陈歌能明白,五百亿美金不是个小数目,如果没有启明资本的助力,或者傅怀深也没从自己的钱里拿出五百亿美金,那钱是从哪里来的?易源浚就是怀疑这个钱来源不合法,甚至是非法集资,所以要他去查。要是查清楚这件事,说不定就能抓住傅怀深的把柄,即使易源浚不让傅怀深现在就身败名裂,也会让傅怀深永远留一个随时可能身败名裂的把柄在自己手里。
陈歌道:“我做不到,我是他的男朋友,你想利用我做伤害我男朋友的事?你不觉得很好笑?”
“好笑?陈歌,是谁给你的胆子让你这么和我说话?”易源浚的语气越说越冷,冷的陈歌打了个冷战,他差点忘了,易源浚手里还握着让他一直忌惮的东西。
易源浚警告道:“我就是看中你是他的男友,你能够近他的身,所以才要你去做的,不然你会认为我会看中你这个蠢货?”
陈歌答应不下来,他狠不下心去查自己的男友,就算傅怀深不是他的男友,那他们也是关系非常好的朋友,他怎么能去帮别人害他?但这是易源浚让他做的事,自从他认识易源浚,易源浚有他的把柄,所以易源浚让他做的事他没有一个不做的,即使违背他自己的良心和原则他也没有拒绝过一次。这次,他应该怎么办?
只可惜易源浚没有在给他想想的机会,直接就挂了电话。
二
陈歌深深地吐了口气,他死也想不到傅怀深和易源浚这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居然能认识,还有这么大仇。还有,他突然想起来上次蓝骏晗生日,傅怀深和他聊得投资问题,当时他不让傅怀深不要投资,看来傅怀深根本没听他的,而且合作的对象就是易源浚。
傅怀深这个傻子,他怎么能相信易源浚那种小人??
现在易源浚不管不顾的把他拖进来,而且还要利用他为自己办事,现在他该怎么办。把傅怀深推出去给自己挡灾?他做不到,可是任由易源浚威胁他?他自问自己还没有那个本事。
他躺在沙发上发呆,想了好久也没想到什么办法,甚至都没想清楚利弊,这件事要是他按照易源浚的要求去做,不仅仅会直接伤害到傅怀深,也会断送掉他们的感情。为什么易源浚能这么狠,能利用别人的感情来达到他自己的目的,简直是无耻!
第二天,傅怀深来接他,他们约定好了今天出去玩。回来法国一段时间,陈歌被傅怀深带着出去玩了很多地方,以前他的生活中只有工作,从来没有给自己的生活预留的时间,但是现在就好像放了个长假一样,即使是上班每天也不超过八小时,剩余的时间都是和傅怀深一起到处浪。
他们看完一场电影,傅怀深吐槽道:“那特效一点都不好,这种片子居然敢在黄金档上映,真不要脸。”
陈歌点头表示赞同,把可乐喝光,可乐杯塞进傅怀深手里,换来了小食:“这个制作团队我认识,他们的导演是出了名的抠,上一部电影听说他贪了四百多万美金。”
傅怀深瞪大了嘴巴:“四百多万?没人发觉吗?”
“怎么可能呢,投资商能看出来,但是这个导演在业内很有名气,有多少人扒着想要让他导戏呢,像这种几百万的小数目,投资商也就当给他塞红包了。”陈歌解释道。
和陈歌在一起久了,总能知道圈里的各种黑料,傅怀深也慢慢培养起了听八卦的小兴趣。
“所以你和这个导演合作过吗?”傅怀深问道。
陈歌摇摇头:“我刚来法国没多久,地位还不稳,说白了人家说不定就瞧不上我,哪有机会跟他合作。再说了,他又不缺钱,每天捧着钱给他的人多了去了,所以请动他不只是要钱,还得有面子。”说完了陈歌又补上一句:“当然了,要是给的钱够多,那当我没说。”
傅怀深噗嗤一声笑出来,装模做样的道:“这种导演,要是我肯定不肯和他合作,他人品有问题,对吧?”
陈歌看了他一眼,坦然道:“我不会,如果我能有机会把艺人推到他剧组里,我会非常开心。”
傅怀深惊讶道:“为什么?!他人品有问题!”
“怀深,是个人都会贪钱。”陈歌停住脚步,面对着傅怀深道:“如果他贪钱,几百万就能让他帮我的艺人崭露头角,甚至走红,我会非常乐意的送他几百万甚至一千万。这甚至是我能让他乖乖和我合作的一个捷径,只要给足够钱就行。”
“怀深,你不知道这个世界上很多地方都是需要钱来打点,有的钱就要用在灰色地带,这是不可避免的。”陈歌越说越认真:“无论是有权还是有钱的人,想要别人心甘情愿的帮你做事,都需要拿出东西来交换别人的忠心,说白了只是一场交易罢了。我是这个世界的一份子,自然逃不过这个世界生存的法则。”
两个人安静了一会儿,旁边好几对小情侣们走过去,看着这两个男人貌似在深情的对视,稍微高一点的男人戴着墨镜,但是离的很远都能看得出来这两人关系不一般。
傅怀深低声问道:“那你呢?陈歌,你做过吗?”
陈歌看着他,傅怀深的表情看起来是一定要让他回答的,陈歌突然感觉其实两人出身不同,三观的差距非常大,也许傅怀深从小到大都没有体会过求人办事的那种感觉,傅怀深生下来什么都有,可能根本不清楚在现如今的社会,很多人为了自己的目的,会向资本弯腰屈膝到什么地步。他和易源浚的交易,说白了其实也是一种向资本低头的实例。
“我做过。”陈歌坦然道。
他觉得他没必要撒谎,现在他和傅怀深才刚在一起,让傅怀深一点点的了解他才是他应该做的,至于一些其他的东西,等到时候再说吧。他只是不希望等有一天傅怀深了解到他所有事情和真面目的时候,傅怀深其实还不是很了解他。
傅怀深似乎听到了自己不想听到的答案,眼神里闪过一丝落寞,陈歌敏锐的把握住了傅怀深的表情,他知道傅怀深肯定不想听到他承认。
傅怀深的确不想听到这个答案,他不想面对自己喜欢的人,自己觉得最纯粹的人曾经也因为利益而向资本甚至是某些肮脏的东西低过头,他刚才几乎是期盼着陈歌会否认,无论陈歌说的是不是真话,他都愿意去相信,没想到陈歌自己居然就承认了。这倒是一下子让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
陈歌看傅怀深有些犹豫和失望的样子,心里默默的叹了口气,转身想走,两个人认识好几个月了,好像还是第一次两个人闹得不愉快,导致两个人心情都不好的。
陈歌刚转身,傅怀深就立马抓住他的手,把他转了过来。
陈歌看傅怀深的眼,傅怀深的眼里有着坚定:“我不知道我能给你多少东西,但是只要你需要的,我肯定都会给你,所以,你不用再为了任何利益去和自己鄙视的人去合作,或者做些违背自己本身意愿的事。我说的,我肯定都会做到。”
那多好,你现在给我你之前坑我老板所用的五百亿美金来源的账本,我要把它拿给我的老板,以防他拿我的把柄去威胁我,所以我要拿你去换我自己的平安。
陈歌差点脱口而出这句话,是傅怀深自己说的,只要他开口,他什么都愿意给他。但是这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就这样一个真心对自己的人,他又怎么狠下心来真的去算计呢。
他的良心一直在拷问他:陈歌,你已经算计了一个蓝骏晗了,你对不起他,你怎么能为了你自己再去多算计一个人,况且这个人真的对你好,他什么都愿意给你。
陈歌伸出手环住傅怀深的腰,慢慢的靠近傅怀深,把自己的头靠在傅怀深的肩膀上。傅怀深伸出手把他抱在怀里,傅怀深的肩膀很宽,让他很有安全感,但是在这能让他真正稍微放下心来消息一时半刻的怀抱中,他想着的还是如何算计傅怀深。
“要是我不认识任何人,这辈子只认识你一个就好了。”
陈歌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傅怀深有些摸不着头脑,傅怀深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所以他就把这句话当成情话听了。
他笑了:“只认识我一个,那样的人生多无聊啊,说不定你天天对着我,都会腻了我。”
陈歌笑了出来,但是谁会腻了一个真正能给自己安全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