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债主们风卷残云般席卷了小舅子身上所有值钱的物品。
等到人群散开，小舅子只剩一条底裤，双手抱胸，瑟瑟发抖中。
老婆一看小舅子这样，眼眶一红，眼泪成串地往下流。
想都不想，脱下外套扑了上去，抱着小舅子痛哭流涕。
小舅子并不领情，猛地推开老婆，老婆被推到在地，后脑撞上走廊栏杆。
血顺着老婆白皙的后颈蜿蜒而下。
“来人啊，杀人啦，快来人啊，救命啊！”
小舅子看见血，抢先嚎了起来。
债主们见势不妙，赶紧抱着东西消失的无影无踪。
老婆捂着头，疼得眼泪直流。
女儿拉着她的手，圆嘟嘟的小脸上汗水和泪水糊成一团。
看着女儿，我心中一软，叹了口气，转身回家。
片刻后，我穿好外套，拿着干净的毛巾出来，递给老婆。
“先压一下，我现在送你去医院。”
我一手搀着老婆，一手牵着女儿，径直走向楼下停车场。
徒留小舅子在身后跳着脚口吐芬芳。
直到隔壁大妈出来，见到他只穿着底裤在楼道蹦跶，忍不住骂了一句：
“要死嘞，变态啊。”
“快来人，抓变态，快报警，有人裸奔！”
在大妈的惊呼下，小舅子骂骂咧咧地遛了。
老婆不住回头看，想要去帮小舅子。
我死死地攥着她的胳膊，把她推上了车。
到了医院，一番检查缝针之后，医生担心老婆脑震荡，特意留她在医院观察一天。
住进病房后，我把女儿送去了朋友家。
再次回到病房。
我坐在床边，主动开口：
“离婚的事，你考虑一下，女儿归我，财产平分。”
老婆抿着嘴唇，默默流泪。
白色被罩上很快洇湿了一片。
8
“我不同意。”
岳母脸色阴沉，黑得能滴出水来。
小舅子跟在身后，垂头丧气，大气都不敢出。
“事情我都听说了，小梦这孩子从小就疼她弟弟，多少有些没分寸，小诚你别生气，回头我说她，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来，还有脸作妖。”
“你就是欺负小诚人实在疼媳妇，像你这样的，要是嫁到别人家，早被人打死了，也就是小诚愿意迁就你。”
岳母说着，狠狠踹了老婆一脚。
“还不赶紧起来，没用的东西，跪在这里给我丢人现眼。”
老婆迅速爬上床，拉高被子蜷缩起来，比训练有素的士兵都要迅速。
岳母出了名的重男轻女，以前就想把老婆以五万彩礼卖给邻县的老鳏夫。
我们结婚这些年，岳母刚开始连眼神都懒得给我，就因为我只出了8万彩礼。
要不是这些年看在老婆能补贴帮衬弟弟，岳母早就让老婆跟我离婚了。
岳母阴沉的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拍着我的手意味深长地说：
“妈知道这些年你心里不舒服 ，小梦肚子不争气，也没能给你生个儿子继承家业，可你们还年轻，以后有的是机会。”
“现在小年轻动不动就离婚，跟我们那个年代不一样，东西坏了就非得扔，你说是吧？”
“妈没那么多钱，这一千块本来想留着过年给孩子们，既然小梦出了这样的事儿，我这当妈的，也不能不管，你别嫌少，妈没本事啊……”
岳母从怀里掏出一个破旧的手绢，里面包着的全是零钱，从几块到几十不等，厚厚一叠破旧钞票。
9
我哼了一声，唇角溢出一丝冷笑。
到了现在，这一家子还把我当成冤大头，想要蒙混过关。
前世岳母也是这样，一副慈祥和蔼的面容，口口声声说着为我们考虑。
谁不说我岳母是县里有名的菩萨心肠。
可惜皮囊下装着的魔鬼，早已按捺不住露出尖牙。
前世我头七还没过，岳母就收了别人十万彩礼钱，把老婆嫁给隔壁快70岁，牙都没了的老大爷。
我女儿刚怀孕就被离了三次婚还一身病的老男人家暴致死，一尸两命。
我捧在手心里娇养的小团子，死前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好皮。
前世的经历在眼前重现，我陡地抬起头，看向岳母的目光中淬满寒意。
“妈，欠钱的是孙豪，不是孙梦。”
“不可能！”
岳母想都不想就否认了我的说法。
“孙豪每个月好几万的工资，怎么可能欠下巨款，你们可不能把屎盆子扣在你弟头上。”
“要我说，当初就应该把小梦嫁给我们县首富，这样她也不会没本事还学人家投资，欠那么多钱。”
孙豪梗着脖子在一旁搭腔
“明明是我姐欠钱，反倒把我扒的一干二净，妈，你看我脖子都让那帮老娘们给挠出血了。”
“还有我新买的宝马，我的劳力士金表，都被他们抢走了，这个钱都得我姐赔给我。”
老婆此时也顾不上装死，再次从床上滑跪在地，抱着岳母的腿哭诉：
“都是我不好，是我贪心，想要多赚点钱，将来让瑶瑶上好大学，都是我的错，呜呜呜……”
岳母抹了抹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泪，语重心长地劝着老婆：
“孩子，不是妈不原谅你，现在是你自己选的老公，一心想要跟你离婚。”
“我可怜的女儿，要是离了婚，你这年纪，要啥没啥的，将来你可怎么活，这就是逼你去死啊。”
“你还不赶紧求姑爷原谅你，看在你给姑爷生了个丫头的份上，他说不定就不会跟你离婚了。”
老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双膝跪地爬到了我的脚下，试探性地伸出手想要抓我的裤腿。
见我不为所动，她猛地扑到我的腿边，抱着我的腿嚎啕大哭。
声音却比往常还要清晰有逻辑。
“老公，都是我的错，是我太贪心，我真是害怕咱们瑶瑶没钱读大学，你原谅我吧，呜呜呜……”
“呵。”
我拿出手机，打开中行APP，上面清楚地记录着我每个月的转账记录。
婚前我跟老婆说好，工资卡上交，每个月给我一千应急就好。
这些年我的收入持续上涨，从最开始的八千涨到现在三万。
可我们的存款非但没有增加，反而背上了巨额负债。
重生以后，我第一时间下载了手机APP，绑定工资卡。
果不其然，本应该存在银行里的二十万，只剩下了不到一半。
我把手机怼到老婆面前，语气格外冷静。
“你告诉我，我们的存款都去哪儿了？”
“从瑶瑶出生，我就给她购买了理财产品，到现在至少有20万，钱去哪儿了？”
“我的工资卡里只有不到10万块，你还要给你侄子办升学酒，你有想过我们的女儿吗？”
10
面对我的质问，老婆无言以对，小舅子和岳母面面相觑，不敢多言。
最终老婆答应离婚，女儿归我抚养，房车存款都给我，她拿着3万块钱净身出户。
我接上女儿回家，满身疲惫地躺在床上，思考下一步行动。
老婆一家的安静并没有持续多久。
第二天我刚到公司不久，“惊喜”就随之而来。
助理告诉我，公司门口有一群人堵在门口，拉着横幅向我讨债。
那群人一个个都说自己有病。
保安也不敢驱赶，稍微靠近，他们就倒地不起，推说自己犯病，要公司赔偿。
公司前台打电话叫救护车。
那群人就往前台身上吐口水，声称自己有乙肝。
威胁公司，要是传染，整个公司都要被封。
“赶紧让陈诚出来还钱，要是不还，今儿就别想开门。”
“告诉你们，咱们不止有乙肝，还有艾滋病，要是传染上，你们都别想好过。
“看见那几个没，都是精神病人，要是不小心发生什么，你们可别怪我们没提醒。”
一群人无赖的样子，让公司领导格外头疼。
无奈之下，只好让我出差去外地躲躲，刚好公司要在邻省开设分公司。
我知道公司领导也是好意，现在这样，我留下也于事无补。
那些人手里拿着按着老婆红手印的欠条，每一张上面老婆的签名都清晰可见。
我只好收拾东西回家，准备把女儿送到朋友家暂住几天，等我处理好一切再来接她。
刚到楼下，隔壁李阿姨恰好出门，看到我忍不住问了句：
“小陈，听说你家要卖房？”
11
“没有啊，李阿姨，这房子我们刚买没几年，孩子也还小，暂时没打算卖。”
听到我的回答，李阿姨一脸诧异。
“不对啊，刚我看到你老婆领着人去看房了啊。”
“什么？”
我来不及向李阿姨道谢，飞一般爬上了六楼。
冲到家门口，果然如李阿姨所说，房门打开，老婆正带着人在里面看房。
见到我，老婆一脸平静，没有半分诧异。
我沉下脸，语气严肃郑重：“请你们赶紧离开我家，我才是房主，这房子不卖！”
“不卖早说啊，你们逗我们玩呢。”
中介瞪了老婆一眼，转头就要往外走。
老婆赶紧拉住对方，笑着解释：
“我老公就这样，他太喜欢这房子舍不得卖，你们先去里面看，我跟他说，房子肯定要卖。”
视线在我和老婆之间来回打量，中介察觉事情没那么简单。
“算了，我还是先走吧，你们商量好再联系我。”
老婆绕过我想要去追中介，却被我拦住。
“孙梦，那天在医院，我以为我们已经谈清楚了。”
“你先放开，等中介看完我再跟你说。”
老婆挣扎着向外冲，我死死地攥住她的胳膊，强迫她面对我。
“你死心吧，房子是不可能卖的，你赶紧收拾东西离开我家，我要去学校接孩子。”
老婆扭动挣扎多次无果，腿一软坐在地上撒起泼来。
“房子是婚后财产，我凭什么不能分？”
“当初你什么都没有，是我不顾一切跟着你，现在你功成名就了，嫌弃我人老珠黄，想要给女儿找年轻漂亮的后妈，我绝对不同意。”
“姓陈的，你要是跟我离婚，财产和女儿都必须归我，你净身出户！”
12
周围的邻居纷纷打开房门，见到老婆瘫在地上嚎啕大哭，围上来劝解。
“一日夫妻百日恩，你们这么多年感情，何必要闹到这样啊。”
“是啊，陈哥，有什么事你们回家关起门来好好说。”
“你们男人整天就知道上班，老婆在家里累死累活伺候你，得懂得感恩。”
……
邻居们的劝解，让老婆有种占据道德高地的错觉，她哭得越发起劲。
我看着时间一点点流逝，实在无心跟她纠缠。
“好了，起来吧，咱们回家谈，别耽误大家时间了。”
老婆见我妥协，立马爬起来，边向邻居们道谢，边往屋里走。
我径直走进卧室，将我和女儿的衣物统统收了起来，拎着行李箱就往外走。
“你想要房子就要吧。”
“我给女儿办理住校，我也要去外省常驻，离婚协议律师起草后我会寄给你。”
跨出门口的那一瞬，我还是忍不住嘱咐老婆：
“你弟就是个火坑，我劝你把钱攥在自己手里，免得到头来一场空。”
老婆呆呆地坐在沙发上，不知在想什么。
我的话，也不知道她是否听进去。
房门在身后轰然关上，如同我们多年的婚姻，彻底结束。
我去女儿学校给女儿办理了住校，之后就踏上了出差的高铁。
老婆大概是良心发现，这期间没有再找我要钱。
那些债主们去过公司一次，知道我已经不在公司后，也都销声匿迹。
这场闹剧似乎就这样悄无声息的结束了。
13
一周后，我正在跟客户开会，突然接到女儿学校的电话。
“陈瑶爸爸，陈瑶同学是生病了吗？今天周一她没有来上学。”
“之前陈瑶妈妈来学校说要给她转学去外省，请问是已经决定了吗？”
女儿班主任的电话击碎了我对老婆最后一丝善意的幻想。
女儿莫名从学校消失，绝不可能是为了转学去外省。
我努力回想女儿可能的去处，大脑一片空白。
灵光一闪，我想到上一世孙豪孙梦两姐弟的骚操作。
心底一阵发寒。
女儿可能被他们卖到山沟沟给别人做童养媳的猜测，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陈瑶爸爸？”
班主任老师的声音，唤回了我乱成一团的神志。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心中的焦躁。
“是这样的，我最近在外省出差，我太太带着女儿过来找我，估计是太着急忘了跟您说清楚，您别着急，陈瑶过两天就回去上学，给您添麻烦了，真是不好意思。”
听到我的解释，班主任老师没有多说什么，提醒我别忘给女儿请假。
挂断电话后，我向公司请了年假，急急忙忙地开着车往回赶。
手机上不停地拨打老婆和小舅子的电话，想尽办法联系他们，却怎么也联系不上。
无奈之下，我只好报警。
与此同时，我联系在本市的朋友们分别去我家、岳母家和小舅子家。
叮嘱他们无论如何帮我拖住他们，夺回女儿。
一路上，我绞尽脑汁回想着上一世，试图找到女儿被卖的小山村。
可能因为上一世我已经是灵魂的缘故，小山村的所在地在我的意识中没有丝毫线索。
只记得当时是一手交钱一手交人，对方亲自上门带走了女儿。
想到这里，我反复地嘀咕着：“瑶瑶等着爸爸，爸爸这次一定能救你！”
14
赶到岳母家时，岳母老婆和小舅子正在跟警察对峙。
他们死活不承认拐卖我女儿，一直强调是亲妈接回家，准备送女儿去更好的学校。
要不是我朋友拼死拦住，他们已经带着女儿去车站了。
“这是我亲生女儿，亲妈带走亲生女儿违法吗？你们这样拦着我，是要仗势欺人吗？”
“这是我亲外甥，就算是我把她卖了，那也是我们自己家的事儿，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胡说什么，咱们可没卖孩子，咱家跟老刘家有娃娃亲，是带着孩子过去认亲的。”
女儿小小的身躯，柔顺地趴在老婆怀里，看不见表情。
我拨开人群冲进去，从老婆怀里抢出女儿。
女儿圆嘟嘟的小脸惨白如纸，大大的眼睛紧闭着，胸口起伏微弱得几乎看不出来。
我抱起女儿向外走，将女儿送上早已叫好的救护车。
看着女儿被医生接过去救治。
转身回到岳母家门口，我慢条斯理地叠着袖子，语气平静得仿佛无事发生。
“要钱，我给了，要财产，我也退步了，为什么还要害我女儿？”
“这些年，你贴钱，败光我们的存款补贴娘家，我没有多说什么，为什么还不满足？”
“你们是不是一定要害得我家破人亡才肯罢休！”
伴随着一声声质问，我猛地抓住小舅子的衣领，一个闪身将他摔倒在地。
拳头如同雨点般落在他的额头，下巴，脸颊……
岳母凄厉的尖叫，老婆急切的嘶吼，都被我抛之脑后。
前世的种种和眼前的场景重合。
我的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绝对不能让小舅子再活在世上。
我的动作猛烈而迅速，等到警察反应过来时，小舅子已经满脸是血。
我被警察架着，拖离小舅子。
岳母老泪纵横，扑倒小舅子身上，抱着小舅子嗷嗷大哭。
“我不会放过你的，陈诚，敢打我儿子，你等着坐牢吧，一个丫头片子，你至于吗？”
“杀人了，打死人了，警察跟坏人勾结，要打死我儿子啊！”
“我的儿啊，你要疼死妈啊，呜呜呜……”
听到岳母的话，我猛地使劲挣扎，挣脱了警察的束缚冲到岳母面前。
凶狠的眼神吓得岳母哽住了。
“你敢动我女儿，我见你儿子一次打他一次，让他看到我就尿裤子，想死都死不了！”
警察追上来，将我拖开时，我仍不忘朝岳母和老婆放狠话。
“我女儿要是有什么，我让你们断子绝孙！”
15
因为寻衅滋事，我被拘留15天，再次出来已经是半个月后。
负责本案的警察告诉我，幸好我回来及时，我女儿体内有大量迷药残留，险些被卖到山区。
经过他们调查，孙豪母子与人贩子长期合作，多次拐卖妇女儿童。
我的女儿不是第一个被拐卖的孩子。
在我的努力下，她很幸运成为了最后一个险些被拐卖的孩子。
警察通过孙豪母子的口供，成功抓到了人贩子团伙，被拐卖的妇女儿童大多被救了出来。
可惜的是，有两个女孩，在警察赶到时，已经被虐待致死。
孙豪母子和人贩子团伙被收押，等待他们的将是法律的审判。
女儿出院那天，我跟老婆领了离婚证。
老婆对她妈妈和弟弟的犯罪行为并不知晓。
即便知道真相后，她看我的眼神仍然充满恨意。
“陈诚，我本可以给你生个儿子，没想到你却为了个丫头片子把我妈和弟弟送进了监狱。”
“我绝对不会原谅你，像你这样的人，只配断子绝孙。”
我并不惊讶老婆的反应，在她眼里除了她弟弟和妈妈，其他人的性命都微不足道。
有句话怎么说来的？
你只是失去了生命，她的家人们却失去了自由啊。
对此，我只想说：
“孙梦，你妈妈的重男轻女曾经让你受到不公平的对待，经年累月你却被洗脑成了一个扶弟魔，非但没有逃出魔爪，反而成了新的加害者，你真的觉得这样对吗？”
“人生而公平，无论男女都是父母期盼已久的宝贝，难道就因为你被大雨淋湿，你就要成为那个撕掉别人伞的人吗？”
“我的孩子，无论男女，都是我的宝贝，我都会公平平等的对待他们，不会因为性别区别对待，让他们健康快乐的长大，做他们永远的依靠，这样才是真正的父母！”
那天之后，我再也没见过孙梦。
我一个人将女儿抚养长大，看着她考上大学，结婚生子，度过幸福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