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兮兮皱眉。
举起的手缓缓垂了下去。
时霆域和秦夫人谈论的是：兮兮，顾兮兮。
不是若兮，秦若兮。
秦夫人何时伤害过她？
在坠崖之前，她就和秦夫人见过一面。
那是在她和韩文韬的婚礼上，她因为韩文韬曾经欺骗自己好朋友的感情，决定不继续婚礼。
韩文韬强行阻拦她离开，是秦夫人救了她和时霆域。
按理说，秦夫人对她只有恩情。
如今时霆域却言之凿凿说秦夫人伤害过她，这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怎么的，秦言深刚刚的话也在她耳边萦绕。
“若兮，是我们全家对不起你。”
秦言深这人心软但嘴硬，嘴巴毒得厉害，能安慰她两句就顶破天了，跟她道歉简直不合常理。
顾兮兮隐隐感觉到，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里面沉默了很久，久到顾兮兮怀疑时霆域是不是一气之下对秦夫人动了手。
她准备进去的时候，秦夫人的声音响起来。
秦夫人一脸惊慌地看着时霆域：“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时霆域早已经站了起来，身姿颀长伟岸的他站着，如同笔直的松柏，面对坐着的秦夫人，气势上轻易地碾压了过去。
冰冷的面容上满是肃杀和冷寒，没有了之前的卑微和小意。
“你抛弃刚出生的孩子，让她从小就没有母亲，在继母和妹妹欺负中长大，在父族亲人的厌弃下长大，养成了内向自卑极度缺爱的性格。”
“如果说我害了她最近这五年，那你则是害了她二十几年乃至一生的罪魁祸首！”
秦夫人脸上的神色骤然大变。
她强撑着说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时霆域冷冷道：“方婉莹，这个名字你还熟悉吗？”
秦夫人身体一软，有些坐立不稳。
门外的顾兮兮更是站立不稳，堪堪扶住门框才没有跌倒。
方婉莹。
是她母亲的名字。
母亲抛下她和父亲离家出走后，家里有关于母亲的一切都不复存在，好似这个人从来没有存在过一般。
只偶尔在王淑芬和自己父亲争吵时，奶奶辱骂自己和母亲时，会听见这个名字。
白嫩的手指紧紧扣着门框，充血变得通红。
里面的声音还在不停地往外传。
秦夫人的声音不似之前那般强硬，显得有些惊恐：“你别胡说八道！”
时霆域冷声道：“我胡说什么了？方婉莹和尹婉，难道不是一个人吗？”
顾兮兮面无表情地听着。
眼泪却不受控制地哗哗往下掉。
好半天后，眼泪顺着脸颊沁入嘴里，咸酸苦涩的味道才让她意识到自己竟然哭了。
她想起了顾伟国去世前不久说的话。
他说：兮兮，我看见你妈妈了。
自己那从未提起过母亲只言片语的父亲，因为那弃他而去的妻子酩酊大醉，喝酒喝出了脑血栓。
情绪波动再度造成腹部疼痛，顾兮兮连忙抹掉脸上的眼泪，若无其事地回房间去了。
全世界都知道秦夫人是她的亲生母亲，只有她不知道。
真是可笑至极！
——
屋内。
秦夫人惊恐地问道：“这事你有没有在若兮面前胡说？”
时霆域：“没有。”
秦夫人眯着眼睛质问道：“所以你故意拿这做把柄威胁我？”
时霆域不卑不亢语调平缓道：“我知道她幼年时期过得有多辛苦，现在又有多爱你这位秦夫人。”
“我从来没有想过告诉她你是她亲生母亲的事实，也不会再伤害她。”
“我说这么多，只是希望秦夫人能够给我一个恕罪的机会。”
秦夫人沉默良久。
这是她近些年来少有的慌乱。
她如今和自己大女儿的关系处得很好，她可以名正言顺地以母亲的身份陪伴在顾兮兮身边，却不用承受自己女儿的怨恨和怒火。
秦夫人握紧拳头，冷眼看着时霆域：“你怎么发现的？”
以对方的态度，显然已经确定她的身份，她再如何辩驳，也无法改变任何。
她只想知道自己哪里露出了马脚。
时霆域说道：“从我见到若兮的第一眼，我就知道她就是顾兮兮。”
“在确认她是顾兮兮的前提下，我听薄心妍说调查组调查过若兮的身份，调查组抽了你和若兮的血液样本进行检查，存在趋近于百分之百的亲缘关系，你是她母亲的身份铁板钉钉。”
“秦家再如何势大，有薄家压着，结果肯定没问题。你是若兮的母亲，而若兮就是顾兮兮，那么你就肯定是方婉莹。”
秦夫人万万没料到，自己的身份竟然会这样被发现。
她以为顾伟国死了，除了秦霄和秦言深，不会再有第四个人知道她是方婉莹。
秦夫人脸色惨白道：“如果我仍旧不同意你和若兮的婚事呢？”
“我不会放手。”
“你知道和秦家作对是什么后果吗？”
时霆域：“我无意与秦家作对，我只是想成为秦家女婿。”
时霆域想要借势，但也不全然畏惧这些B市权贵。
他们有他们的顾忌，而他则有他的手段。
真斗起来，说不好鹿死谁手。
时霆域屈身给面前气得浑身发抖的女人行了一礼：“秦夫人，今日太晚，我不便久留。我和若兮的婚事，我改日会亲自登门拜访。”
秦夫人毕竟是顾兮兮的母亲。
他如果真得罪了秦夫人，怕是更难和顾兮兮重新开始。
经过顾伟国的事，他慢慢也明白了一个道理。
要对一个女人好，就得对她在乎的人好。
从前他喜欢顾兮兮，只在乎顾兮兮，后来经历了顾伟国的死，两人爆发矛盾，失去了孩子，他才慢慢意识到自己过去有多糊涂。
时霆域离开书房，并没有立即离开，而是先去了顾兮兮的房间。
听到开门声，躺在床上的顾兮兮立即蹭了起来。
见到是时霆域，她又重新躺了下去。
比起还在襁褓里就被母亲抛弃的伤痛来说，时霆域对她感情上的一点点伤害根本算不得什么。
骤然听闻自己视为亲生母亲的人，竟然真的是自己的亲生母亲。
瞧见顾兮兮眼眶通红，他吓得连忙走过去，心疼地捧着女人白得过分的脸：“你怎么了？”
顾兮兮目光呆滞地看着上方男人俊美的脸。
这个男人伤害过她，但也的确爱过她。
“时霆域。”
“嗯。”
“我妈同意咱俩的婚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