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入梦魇之中的顾兮兮额头渗出细细密密的汗。
濡 湿的黑发在枕头上不安地蹭着，黑长的羽睫颤动得厉害，眉心紧皱。
“喂！醒醒！”
“醒醒！你别吓我啊！”
顾兮兮猛地睁开眼睛坐了起来。
如同上岸后濒死的鱼般，她大口大口喘着气。
陈念见顾兮兮醒了，抚着胸口说道：“你终于醒了，吓死我了。”
顾兮兮看着眼前的人问道：“我睡着了吗？”
陈念指了指铁窗外：“天都大亮了，你说呢？”
顾兮兮瞥了眼那个浑身散发着一股血腥戾气的女人。
昨天晚上，她那行为未免过分怪异了些。
是在梦游吗？
见顾兮兮看向别处，陈念不满地说道：“看什么呢！你再不起来，咱们一个寝都得被罚。”
顾兮兮还没回过身，陈念就将她的洗漱用品递到她面前。
陈念说道：“现在就你跟她还没洗漱，赶紧去洗漱，洗漱完就该吃饭了。”
顺着陈念的目光看过去，顾兮兮看见了那个女人。
顾兮兮从床上下来，和女人一起去洗脸刷牙。
洗脸的时候，顾兮兮注意到女人握牙刷的姿势有点奇怪。
大多数人刷牙都只是握着牙刷中间刷牙，女人却是握住了整个牙刷柄。
但她也没多想，每个人有每个人的习惯，或许对方手大呢？
洗漱完回来，碰见管教。
管教看向顾兮兮：“把洗漱用品放好，有人要见你。”
顾兮兮放好洗漱用品，跟着管教出去。
要见她的人是时霆域。
按理说，对于还在审理案件过程中的嫌疑罪犯，只有委托律师可以见面，时霆域也不知道想了什么办法见到了她。
顾兮兮坐下后，看着时霆域说的第一句话是：“张幼碧死了吗？”
时霆域恼怒地瞪向顾兮兮：“都到这步田地了，你还死不悔改！”
顾兮兮面无表情淡淡道：“你说得对，我就算死了，也不后悔，也绝不会更改希望张幼碧死的想法。”
恨极了眼前女人的执拗，时霆域目光一沉，眸子里腾起危险的气息。
就在快要发作前一刻，他硬生生忍了下来。
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一份文件拍在顾兮兮面前：“把字签了。”
顾兮兮低头看了眼桌子上的文件。
她漂亮的杏眼眯了起来，长长的睫毛在眼睑洒下一片暗影，泛白的嘴唇轻启，一个字一个字往外念着文件上的字：“离——婚——协——议——书？”
顾兮兮抬起头，黑亮的眼睛闪动着幽幽暗暗的光：“我记得你以前说过，绝对不会和我离婚。”
漆黑的瞳仁里有情绪莫名的光一闪而过，男人沉声说道：“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我不会和你离婚。”顾兮兮身体往后仰，背靠在椅子上，抗拒的姿态拿捏十足。
时霆域攥紧了拳头，“事到如今，你要离也得离，不离也得离。”
顾兮兮不想看时霆域冷漠强硬的脸，别过头说道：“我不会签字。你非要离，就去法院起诉离婚。”
“顾兮兮！”
一声厉喝，引来了管教。
时霆域看向管教：“没什么事。”
管教皱眉：“探视就探视，别弄出太大动静。”
今天的探视本就不合规，时霆域点了点头。
顾兮兮重新看向坐在面前的男人。
棱角分明的凌厉轮廓，精致到了极点却透出凉薄气息的五官，和她夜里深陷梦魇中的情形重叠在了一起。
想要离婚，然后跟沐晓棠双宿双栖？
顾兮兮冷冷道：“你不用那么急着跟我离婚。张幼碧死了，我被判处死刑，你就是丧偶的身份，想跟谁结婚就跟谁结婚。”
看着顾兮兮冷若冰霜的脸，时霆域咬牙切齿道：“你就那么恨不得我奶奶死掉？”
“是。”顾兮兮神情淡淡，毫不犹豫说出的却是最无情的答案。
时霆域愤恨道：“你别以为我先前说的话都是在吓唬你！奶奶死了，你就得给她陪葬！”
顾兮兮：“我不怕死。”
时霆域怒斥道：“那蕊蕊和皓皓呢？你自己报仇爽快了，却留下蕊蕊和皓皓在这世上受苦，你就是天底下最不负责任的母亲！”
顾兮兮神色微动。
想起时霆域说过的那些狠心话，梦中蕊蕊和皓皓撕心裂肺的哭喊，她的心就像被刀割成一片一片。
嫩白的手指紧握成拳，她眼中冒着火气：“蕊蕊和皓皓是我一个人的责任吗？什么都由我这个做母亲的承担，那你这个做父亲的就不用承担起养育两个孩子的责任？跟别的女人有了孩子，就不管我们的孩子了，你还有良心吗？”
时霆域冷冷道：“人死如灯灭，你既然都下定决心要陪我奶奶去死，你还在乎两个孩子做什么？”
顿了顿，时霆域说道：“良心这种东西，早在我大学毕业接手公司后就一点儿不剩了。”
时霆域拍了拍桌子上的离婚协议书：“赶紧签字。”
顾兮兮呸了一声：“我死也不会成全你们这对狗男女！”
看着眼前无情的男人，顾兮兮恨得要命。
所以说出，沐晓棠就是他大学毕业前的最后一点良心了？
难怪当初对她下那么狠的手逼她打掉孩子离婚，现在却任由沐晓棠生下强迫他发生性关系怀上的孩子，孩子一出生就迫不及待要跟自己离婚，给沐晓棠一个名分！
过往日日夜夜耳鬓厮磨间的甜言蜜语，都是谎言！
时霆域更进一步刺激她说道：“你现在签字，两个孩子都归我，我还能看在血缘关系上让他们吃饱穿暖。你要是冥顽不灵，一旦你死了，我就让他们睡大街去！”
顾兮兮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她猛地拍桌站了起来，伸手想要去挠时霆域，却被管教制住。
管教看向时霆域说道：“嫌疑犯情绪激动，你别刺激她了，我带她回去，省得她拼了命都要跟你闹个鱼死网破。”
管教带着顾兮兮回去。
顾兮兮不甘地回头，朝着破口大骂：“时霆域，你敢对孩子不管不顾，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时霆域捏着顾兮兮没能签字的离婚协议书，阴沉的脸色神色莫名。
为什么？
他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她为什么还不肯签字？
用孩子逼她都不肯离婚，她到底在坚持什么？
难不成对他对沐晓棠的恨，甚至盖过了对孩子们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