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脚步一顿,僵硬地转过身体。
「还没有,他如今对我尚且心存芥蒂,再等等吧……」
夏晴桉还在说着什么,可我却已什么都听不见。
05
我不知自己是如何走了回去。
只觉得心口的疼痛蔓延了全身,仿佛整个人被炙烤一般。
再醒来之时,夏晴桉正已在我的床头假寐,眼底泛着乌青。
「明礼,明礼!你醒了!」
夏晴桉眼里的喜悦不似假的,她急切地唤着太医为我把脉。
直到得到太医肯定的答复后,她才终于松了口气。
「明礼,我吩咐厨房给你炖了鸡丝粥。」
夏晴桉端着小碗,拿着勺子,轻轻地吹着,然后递到了我的嘴边。
鸡丝粥的香气中夹杂着一股檀香。
恶心感袭来,我扒着床边呕吐起来,可我已几日没进食,吐不出什么。
恍惚中,我仿佛看见了晴儿。
她拧着眉头,训我照顾不好自己,然后再是给我的嘴里塞上一块蜜饯。
可惜我的晴儿再也不会回来了。
我平复着情绪,身子倚靠在床边。
「夏晴桉,你对我好,是否另有所求?」
夏晴桉似乎没想到我会问得这么直接,眼睛里闪过一丝慌乱,挪动着身子,坐到了我的身边,紧紧握着我的手。
「明礼,你怎么会这么想。」
「你知道的,我爱你,这世间我只爱你。」
我没有说话,看向他的眼里满是不信任,「是嘛。」
夏晴桉点着头,将头埋进了我的怀里,用力地抱着。
似乎在证明她自己的爱意。
可我已经不信了。
06
或许是我病好后的情绪太过低落,夏晴桉竟提出带我去逛花灯。
马车出宫,她体贴地将一个面具戴在我的脸上。
然后温柔地拉着我,在街上游逛着。
「夫人,和公子一起放个花灯吧,很灵的。」
夏晴桉看了我一眼,欢喜地掏出了两块铜板,买了两盏花灯。
「明礼,你还记得吗,那一年,你硬拉着我放花灯,还非要我写下与你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心愿。」
我低着头,看着手里的花灯不说话。
我又如何会不记得呢。
那一次,你虽然遂了我的心愿,却在末尾加了一行小字。
【念知。】
你说那时心有所感,现在想来,怕是一切早有端倪。
心念云知,愿共余生。
只是我脑子蠢笨,以为逼着你写下心愿,便可以成真。
也是那一天,我更改了系统分配给我的任务。
放弃了成为太子的任务,用无法回现实世界的代价,换了一身的武艺。
只为换得军功,助夏家的仕途顺利。
现在想来,一切都好像是我一厢情愿。
夏晴桉捏着我的手,走到了河边,将手里的毛笔递给了我。
「明礼你看。」
我瞥了一眼,夏晴桉的花灯上,只有五个字,【白首不相离。】
「明礼,你写了什么?」
夏晴桉说着,就要拿过我的花灯。
我抢先一步,将其扔进了水中,看着它静静地飘远。
如若花灯真的灵验,只希望我的家人余生安泰。
07
我最近很是听话。
按时吃饭,按时喝药。
夏晴桉还是习惯每日里来我这里坐坐,询问着墨书我的吃食用度。
她很满意我的听话,解了我的禁令,由着我在府中随意走动。
只是,她还是不愿让我去见我的家人。
……
冬日的小花园已经惨败,就如同我和夏晴桉的感情。
可偏偏女子的银铃般的笑声,打破了这份寒寂。
花园里,夏晴桉正坐在我为她亲手做的秋千上。
夏晴桉巧笑嫣然,身后推着她的郎君眼里也透着喜悦。
许是李云知失了力道,吓到了他的娇人。
夏晴桉委屈的泪水盈满了眼眶。
李云知慌了,手足无措地安抚着夏晴桉,扮着鬼脸逗她笑。
看吧。
这才是相爱之人的模样。
而不是对他说,你如此脆弱,如何能够抵抗千军万马。
「公子,我们走吧。」
墨书心疼地拉着我的衣袖,试图带我离开这个地方。
我伸出手,指尖划过脸颊,带过一片湿润。
是眼泪嘛?
我怎么会哭呢?
我不是早已经知道,夏晴桉所爱之人非我了嘛?
「公主,不好了!不好了!李氏一族染病不治,全部死于牢中。」
脑袋之中一阵轰鸣,我难以置信地后退了两步,跌坐在了地上。
「墨书,他,他说什么?」
「公子,没有,他没有说话。」
我摇着头,手脚并用地爬起来,挣扎着跑向公主府门口的方向。
身上的带子突地绊了我一下,我栽在了地上。
手掌和胳膊处传来细微的痛意,可我完全不顾。
我要去见我的家人,我要确保他们没事。
08
扑通。
慌乱中,我不慎落入了潭中。
冬日的水潭透着一股子寒意,裹挟了我的全身。
刺骨的寒意袭来,我的手脚全然不听我的使唤。
我想过挣扎,可我的家人已死。
他们待我千般万般好,我怎能独自苟活。
任由着潭水浸透我的衣裳,带着我不停地下坠。
池水上方突地出现一个人影,向着我费力地游来。
夏晴桉。
她像年少时那样,来救我了。
夏晴桉费力地将我拖上了岸,一口一口的给我渡着气。
「明礼,你不要吓我,你醒醒啊!」
我可能是要死了吧。
不然,我为何能听到夏晴桉的声音里带着哭音。
也许死了,就一切都解脱了吧。
而这时,消失已久的系统却突的出了声。
「宿主,是否需要放弃当前任务?」
「如若放弃,会如何?」
「原体死亡,宿主将回归系统世界。」
夏晴桉还在费力地对我施救,她的泪水滴落在我的脸上,带着短暂的热意。
我倒是真的很想看看。
这个口口声声说爱我的人。
得知我的死讯之后,又会是怎样?
09
我没有死,因为我还有事情没有完成。
倒是夏晴桉因为救我,染上了风寒,高热不退。
李云知找到我之时,我正在院子里品茶。
他一进门,就砸烂了我手里的茶具。
「蒋明礼,你就是个灾星!从前是,现在也是。」
我懒得与他争辩,靠着椅子,心疼那价值百金的茶杯。
「蒋明礼,你知道吗?晴桉要封你为驸马。」
李云知看着我,眼神里透着一丝恨意。
「你说你无德无能,凭什么可以做这个驸马。」
「我为了晴桉,忍辱负重,苦心经营多年,却只得了一个男宠。」
无德无能嘛?
这些年在战场上风餐露宿,浴血奋战。
我身上到处是狰狞的疤痕,关节更是一到下雨天就疼痛难忍。
我抬起头,看向李云知。
他与我不同,从小到大都是被保护得极好。
浑身上下都是透着一股子书卷气,温文尔雅。
也怪不得夏晴桉会为其动心。
「云知,你想做这个驸马嘛?」
李云知抬了下眉毛,不解地看向我。
「世上怎会有男子不愿做驸马,享受着荣华富贵。」
我轻摇着头,眼神瞟向院子里的梨树。
我所求的,一直不过是,一生一世一双人。
「云知,你会得偿所愿的。」
站起身,我踱着步子,走到了他的身旁,如年幼时那般,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发。
「也希望你不要后悔,今日的决定。」
10
夏晴桉是在三日后苏醒的。
我没有去看她。
李云知倒是一直守在她的身边。
可他却在苏醒之时,将他赶了出去。
夏晴桉冲进我院中之时,我正在拒绝墨书递过来的汤药。
她一见我,便冲过来扑进了我的怀里。
「明礼,还好,你没事。」
我轻拍着她的后背,柔声安慰着她。
「别怕,我不会死的。」
夏晴桉从我的怀里抬起头,眼睛红红地看着我,「明礼,我怕,我怕极了,我怕你不要我了。你会嘛?」
她的眼里带着希冀。
可我没办法骗他,只能浅笑着看向她。
「明礼,对不起,我不知道你的家人……」
我打断了她,「是不知道,还是刻意为之?」
夏晴桉慌了,捏着我胳膊的手不断地缩紧,「不是的,明礼,你听我解释!我最近的事务太繁忙了,才会忽略了。」
我叹了口气,将她的手拉下,轻轻放在掌心。
「以前你再忙,也会抽出时间去将军府。」
「忽略?是温柔乡让你抽不开身吧?夏晴桉,别骗自己了。」
我站起身,走到书桌上,拿起一个锦盒递到了她的手中。
「李家终究是挡了你的路,哪怕会流放,也怕东山再起吧。」
夏晴桉摇着头,始终不肯接过那个锦盒。
她颤抖着手,小心地将自己投进了我的怀中。
我没有拒绝,只是眼神木讷,没有一丝光亮。
「明礼,对不起,对不起,你做我的驸马好不好,我以后慢慢补偿你。」
补偿嘛?
我们之间好像谁也不欠谁的。
只是,你家的野心太大。
我这块铺路石终究成了绊脚石罢了。
「夏晴桉,我把你想要的东西给你。」
「你放我出府吧。」
11
夏晴桉最后也没有拿走那个锦盒。
她几乎是落荒而逃。
却在第二日,将驸马的礼制服饰以及家中库房钥匙送到了我的院中。
我随手将他们放到了一边,拉着墨书出了院子。
冬日虽然寒冷,呼吸呼吸新鲜空气倒是好的。
「表兄。」
李云知一身素衣,拿着一本书,走到了我的面前。
「兄长今日愿意出门了?莫非是知道我做了一首好诗,前来恭喜我的?」
我瞟了眼他手中的书本,淡淡地说了句。
「很好。」
李云知似乎不满意我疏离的态度,快步走上前,一把拉住我的胳膊。
「晴桉说了,只要我能取得功名,以后我们的孩子,也会是公主府唯一的世子!」
「是嘛?可是掌家权在我手中。」
我拢了拢身上穿的狐裘,「嫡子方可成为世子,云知你不会不知吧?」
李云知原本得意的神情突地一顿,随即他面目狰狞。
「你这个贱人!休想将我们的孩子变成你的!」
我没有回应他的话,毕竟我从来没有想和他争。
李云知沉默了片刻,突然似想起了什么,凑到了我的身边。
「我的好兄长,你还不知道吧!李家尚有一人活着。」
「便是你那个疼你的嫂嫂,不过啊,她被充入了军妓,变成了千人骑万人睡的烂货了!」
12
我气血上涌,失了理智。
猛地将李云知压在了身下,随手抄起一块的石头,朝着他的脸就要砸下去。
「蒋明礼!」
夏晴桉冲过来,想要拉住我,可却被我一脚踢了出去。
眼见无法拦我,她只得接过手下递过来的长弓。
箭头瞄准了我的手腕,一箭射出,鲜血流出,伴随着我痛苦的哀嚎。
夏晴桉飞快地跑了过来,将李云知护在了怀里。
李云知拉着她的衣袖,在她的怀里不停地颤抖着,「晴桉,我好怕,表兄他要杀我!」
夏晴桉心疼地拍着他的后背,小心翼翼地拉起了他,回了李云知的院子。
自始至终,她都没有看我一眼。
李云知病了。
消息传来之时,墨书正在帮我处理伤口。
可他的纱布还没有包扎好,夏晴桉便冲了进来。
她生气地将我房中的东西砸了个粉碎,然后走到我的面前,看向我的眼神里满是失望。
「明礼,为什么!你为什么要伤害云知!到底为什么!」
「夏晴桉,你为什么就不肯放过我的家人?」
夏晴桉顿了下,把头撇向了一旁,「她曾想过将一个寡妇嫁给云知。」
听听啊。
多么可笑。
为了一个没有实现的婚约,夏晴桉便做到了这种地步。
可她哪里知道,嫂嫂是为了护住李云知,免得他欺辱人家,被人家告上府衙,失了仕途,才会想要将那女子娶进门。
可李云知不从,她最后掏了自己的嫁妆,才平息了这件事。
13
「明礼,我需要给云知一个解释。」
什么?
我抬起头,看着夏晴桉手里多出的药丸,身体不住地发抖,下意识地想逃。
门口突然出现了几个侍卫,将我死死地控制在了原地。
夏晴桉走到我的面前,无视着我眼里的怒意。
她叩开了我的嘴巴,将药丸塞进了我的嘴巴。
蚀骨般的剧痛袭来,全身的筋骨都仿佛被人敲断了一般。
我痛苦地在地上翻滚,牙齿死死地咬着自己的嘴唇,强忍着不发出任何的声响。
夏晴桉强硬地将我揽进怀里,用尽全身力气控制着我。
熟悉的梨香袭来,我想也没想,直接一口咬在了夏晴桉的肩膀上。
血腥味弥漫了我的口腔。
夏晴桉轻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一丝寒意。
「明礼,你说你为什么不能乖一点呢,我已经给足了你宠爱,甚至还想要你成为我的驸马。」
「可是你到底还有哪里不满意的呢?非要害云知。」
我松开嘴,不可置信地看着夏晴桉。
没想到,在她心里,我竟是如此这般。
我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回到了床上,背过身,不愿再看她一眼。
夏晴桉没有说话,只坐在我的床前守着我。
身上的衣服被汗水打湿了无数次,可我始终强忍着没有出声。
直至凌晨,痛意消散,我眼神空洞地看着床幔。
「明礼。」
夏晴桉端着一碗汤药,温柔地将我扶起,可汤药到了我的嘴边,却顺着嘴角而下。
「明礼!你喝啊!你只有喝了才会好啊!」
心已死,什么药怕是都救不过来吧。
可夏晴桉不死心,汤药一碗一碗地送进我的房中。
药汁浸染了整床被褥,进入我口中的却不过两三滴。
「明礼,我错了,你别这样。」
夏晴桉的言语之中带着慌张,以及愧疚。
我别过身子,将后背留给他。
「你走吧,我不想再见你了。」
14
自那以后,我的宫门再也没有打开。
我知道夏晴桉每日都会来,可我不愿见她。
送来我殿中的药,我也没有喝过。
墨书刚开始还会哭着劝我喝点,可时间久了,他也不再劝了。
「公子如果太难过,离开或许也是好的。」
我轻抚着他的头发,眼前的少年,眼底满是红意。
我知道他舍不得我,可他更想让我开心。
「墨书,等我离开后,你便也出府过自己的日子吧。」
「我给你留了笔钱,足以让你往后余生安然无虞了。」
墨书终是没忍住哭意,将头埋进了我的怀里。
「公子,你是最好的公子,下辈子,我还要做你的小厮。」
我轻笑着,用手擦去他的泪珠。
如果真的有下辈子就好了。
……
江南水患突发,夏晴桉作为公主,亲自南下,主持大局。
临行前,她又是来到了我的院门口,不停地敲着大门。
「明礼,我求求你,你见我一面可好。」
「我要去治理水患,三月后才会归来,我听说江南的墨竹最是美丽,带我归来,给你带上一些。」
「明礼……你答应过我,会一直陪着我的……」
院门那头,我倚靠着门板,抬起头,看着天上的月亮。
已是残月,如何能圆。
夏晴桉,我可能要食言了。
15
夏晴桉出发不过半月,李云知就迫不及待地找上了我。
他身后的丫鬟,手里端着一个托盘,里面摆放着几件物品。
李云知慵懒地坐在椅子上,轻捻着手腕上的珠串。
「表兄,你已经是强弩之末,就没必要再挣扎了吧!」
我好笑的看着她,「云知,你终究还是对自己没有信心。」
「不然,也不会趁夏晴桉不在之时,对我下手了吧。」
李云知被我戳中了心事,愤而起身。
我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其实他大可不必这样。
系统留给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云知,其实,你真的很适合做驸马。」
「你故意激怒我,令自己受伤,趁机将心上人带进府,也可让夏晴桉与我离心。」
一箭双雕。
当真是好计策呢。
李云知突然慌了,将下人赶了出去,然后冲过来,死死地捏住我的肩膀。
「你怎么会知道!!!」
我看了眼门外,一个小丫鬟正垂首立在那,视线却不停地看着门内,眼里满是担忧。
「翠环。」
「你们两人倒是恩爱情深。」
李云知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阴毒,他悄悄地将白绫握在了手里。
「你放心,我并不会告诉夏晴桉,我说过,你会得偿所愿的。」
李云知并不相信我说的话。
可我猛地一口鲜血吐了出来,落在地上,仿佛冬日里的朵朵红梅。
我苦笑着,看向一脸惊讶的李云知,「云知,如你所见,我已经命不久矣。」
「我不会再和你争了,兄弟一场,我能最后再求你一件事吗?」
16
夏晴桉确实有治理的才能。
才不过两月,江南的水患便已经得到了控制。
她马不停蹄地回了京城,却在入城之时,看到了将军府正冒着滚滚黑烟。
夏晴桉心里有了种不好的预感,她策马而去,赶到时,将军府已经是一片火海。
大批的民众就围在将军府门口,小声念叨着可惜。
夏晴桉从人群中挤了进去,她努力擦着眼睛,试图看清火海中,一袭白衣的男子是谁。
「真可惜了,李家最后的血脉没喽。」
「满门忠烈,最后竟落到如此下场。」
夏晴桉慌了,抬起脚就要冲进火海里,却被身旁的将士死死地拦着。
「明礼!你出来啊!你不是答应我要一直陪着我的嘛!」
夏晴桉嘶吼着,想要挣脱桎梏,将她心爱的明礼救出来。
她掏出佩剑,发疯似地四处乱砍,将所有试图靠近她的士兵们全都逼退了下去。
可是她还是来不及了。
门口的横梁掉下,火焰已经吞噬了整个白衣男子。
「不!!!」
夏晴桉的眼睛被火光映得通红,一口鲜血自她的口中喷出。
将军府的大火烧了三天三夜,最后所有的建筑都化成了灰。
夏晴桉在火灭之后,不顾阻拦,徒手扒着那些烧成灰的建筑,最后在一片瓦下,翻到了一根簪子。
是夏晴桉送我的定情信物。
簪子已经被烧成了黑色,可夏晴桉还是小心翼翼地将它放在了胸口。
她最后也没有翻到我的尸骨。
于是她干脆将整个将军府变成了我的墓地。
她的此番行为引得大臣们连连上奏。
毕竟偌大的京城之中,立着一个墓穴,实属令人匪夷。
可夏晴桉不管。
她要我一直一直陪着她。
17
自那以后,夏晴桉就像疯了一般。
她每日都在拼命地处理政务。
李云知每日都会带着点心,等在夏晴桉的房门口,乞求着她能够见上自己一面。
她没有再去过后院,也没有再见过李云知。
操劳过度导致夏晴桉的旧病复发,她开始没日没夜地咳嗽,不过半月,她已经开始咳血。
可夏晴桉不管,只有不停地处理政务,她才能麻痹自己。
让自己忽略我已经离开的事实。
只有她不在意自己的身体,我才会再次出现,强令她喝药,然后给他塞一块糖。
满京城的人都知道公主疯了,且无药可救。
人人皆在感叹,公主乃是深情之人。
直到墨书跪在了书房门口,手里捧着一个锦盒。
夏晴桉踉跄着从房中走了出来,试图扶起墨书。
可墨书却执拗地擎着手臂,「公主,这是公子嘱托我的交于您的。」
夏晴桉看着墨书手中的锦盒,最后颤抖着手接过。
锦盒之中,是夏晴桉心心念念的虎符,还有一张纸条,上面只有八个大字。
【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公子说,希望你做个好公主。」
「就算是为了公子,也希望您保重身体。」
墨书说完这些,对着夏晴桉行了个礼,背着包裹离开了。
他要听公子的话,去外面的世界看看,然后好好生活。
18
夏晴桉恢复了正常。
她开始吃药治病,却在深夜时分,独自坐在我的院中,看着那棵梨树。
如今,她的后院早已空无一人。
翠环想趁着夏晴桉病危,和李云知私奔。
可李云知舍不得他即将到手的荣华富贵,干脆地拒绝了她。
翠环一怒之下,干脆闹了个鱼死网破。
将她与李云知的那些事,全都抖落了出来。
夏晴桉这才知道,她心心念念的男子,只是为了她的权利地位。
她当场吐了血,下令将翠环问斩。
至于李云知,他本该死的。
可是李家只剩下李云知一人,她不忍杀他,只是将他囚于后院,终身不得出。
李云知入后院之前,要求见上夏晴桉一面。
他们约在了我的院中。
李云知站在那棵梨树之下,背对着夏晴桉,「晴桉,你是不是很想知道我表兄为何会死在大火之中。」
「不过,以你的聪明才智,怕是已经猜出,是我放他出的府。」
李云知回过头,浅笑着看向夏晴桉,将手里的库房钥匙,扔到了夏晴桉的面前。
「夏晴桉,是你毁了他,如今,你还要毁了我!」
李云知歇斯底里怒吼着,面目狰狞,眼里带着恨意。
「不过,没关系,最爱你的人已经死了,往后余生,你就在悔恨中度过吧!」
李云知说完,直接一头撞死在了梨树之上。
19
六月初。
盛世安泰。
夏晴桉携大臣微服私访,体察民情。
所到之处,一片祥和,百姓列于道边,争相称赞着当今圣上的丰功伟绩。
可是谁也不曾注意到,一女子隐于人群之中,面色凶狠。
突的,一孩童跑到了公主的马车前,惊扰了公主的马。
公主仁慈,非但没有责怪孩童,反倒是走下马车,亲切地抱起孩童,将其还于家人。
可就在公主转身,欲回马车之时,一女子突然从人群中冲了出来,手持利刃,朝着她心脏的方向扎去。
事情发生得太快,身边侍卫反应过来时,夏晴桉已经倒在了地上。
只可惜,那刀刃偏了几分。
侍卫当下就要将女子就地正法,却被夏晴桉拦了下来。
「嫂嫂。」
「你别叫我!夏晴桉!你害死了将军府满门,我恨你!」
「今日我没杀死你,是我无能,可你也不得好死!」
女子说完,仰天大笑了几声,拿起刀捅进了自己的心脏。
……
嫂嫂的刀上带了毒,夏晴桉虽没有性命之忧,可那毒却折磨着她。
没到月圆之夜,她便全身如同撕扯一般的疼痛。
太医院寻求多年,也不得解毒之法。
夏晴桉说,那是她应得的,是她欠我的。
半年后,因这毒,夏晴桉已被折磨的不成人样,她身形消瘦,头发花白,不到三十的年纪,却似半百。
她佝偻着身子,拿着一壶酒,走进了将军府。
夏晴桉坐在我的墓碑前,伸出衣袖,擦了擦上面的灰。
「明礼,你在那边还好吗?我如今,怕是也命不久矣了。」
「我知你想让我做个好公主,你放心,我已做了我该做的」
夏晴桉喝了一口酒,身子倚靠在我的墓碑旁,泪水顺着眼眶流出。
「明礼,你就是个小骗子,你明明答应过我,要与我一生一世一双人的!」
「不对,是我先骗了你。」
「不过没关系,我可以去陪着你了。」
夏晴桉最后喝了一口酒,任由着酒瓶散落在地上。
她的视线逐渐开始变得模糊。
恍惚之间,他仿佛看见了髫年时的蒋明礼,站在他面前,大言不惭地说着保护自己。
转眼间,那个少年也长至舞象之年,身着一袭银色铠甲,手握长剑。
「晴桉,待我凯旋而归,你便嫁给我如何?」
可惜,她再也等不来她的少年。
她的少年不要她了。
……
夏晴桉的尸体被发现于蒋明礼的坟前。
皇帝感其情义之深,将其葬于蒋明礼的身边。
可当天夜里,一道惊雷而下,直接将新坟击开。
百姓皆道,定是蒋家忠烈不愿仇人葬于自家,纷纷磕头请愿,将夏晴桉的墓穴迁出。
皇帝为安民心,只得照做。
可怜夏晴桉,哪怕身死,也不能和她心念之人葬于一起。
这或许就是报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