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老大到家不久,瓦匠也到了,他提前把工资付给瓦匠,然后离开蒋家坊一路向东。
傍晚时分,邓老大来到邓元泰,此刻正是吃晚饭的时间,饭后在客栈住了下来。
半夜,邓老大被外面嘈杂的声音吵醒。
他从床上坐起来,只听得外面的狗叫声、呐喊声、哭喊声混在一起,令人耳聋。这样的声音持续了近一个小时,最后只剩下几个女人在哭诉。
听了一阵,原来是镇上遭了土匪,很多人家被抢去耕牛、稻谷或者钱物。这种事对邓老大来说是见怪不怪,山上的土匪生来就是抢劫的,从古至今都避免不了。于是他又接着睡觉。
邓老大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天亮,为了省钱,他不打算吃饭,准备去镇上买几个烧饼充饥。
来到镇上,他发现家家户户门囗挂着艾叶、菖蒲,才知道今天是端午节。既然是过节,要对自己好一点,他一咬牙买了一碗肉丝面外加一个鸡蛋。
邓老大回到房间准备拿了包袱离开,进屋不久,只听到对面房间门的开了,一高个子进了房,不一会出来两个人。邓老大觉得其中一个人的背影有点熟,于是从门缝窥看。
邓老大看清了,这个人竟然是表弟杨云志和一高个子中年男人!
广州的端午节热闹非凡,家家户户倾巢出动去看龙舟。谭小苦这是头一次看广州的龙舟赛,由焦四和阿山陪同,他们选择的地段是海珠桥的北面。
海珠桥是开合式桥,中间用很多只木船搭成浮桥相连,中段的浮桥,当大船、木排通过时,可以将浮桥解开,让船只、木排通过,再将浮船归回原外。
焦四告诉谭小苦,广东最早的开合式桥是潮安县的广济桥,建于南宋年间,之后,广东地区的开合桥梁都是仿制广济桥。
却说谭小苦站到岸边高处,但见珠江河面上万龙竞渡,锣鼓宣天,呐喊声此起彼伏。每一个观者都有自已支持的船队,虽然龙舟远在河面上,但每一个岸上的人比船上的人更焦急万分。
谭小苦没有自已支持的对像,所以他看热闹的成份相对要多一些。
下午,焦四在家里举行了隆重的宴会,一方面是庆祝火炉山行动取得了圆满成功,另一方面也是给谭小苦饯行。
谭小苦眼见分离在即,少不得对每一个同伴有些留恋,因此也一一敬酒。到最后,只差没有给阿强敬酒,一打听才知他不在昌岗路,一早到他姐姐家里过节去了。
五月初五,舒祥林一早起床来到邓元泰和杨云志在元泰客栈碰头,在镇上吃过早饭,而后一起前往都梁并在销魂院和粉头过端午节。
两人在销魂院快活一晚,次日一早又来到玉带桥客栈。入住后,舒祥林对杨云志说:“今天是初六警察局上班了,回家过节的候洞猿应该回局里了,你过去一下,找个机会把他约来。
杨云志出去两个小时才回来,他的身后跟着候洞猿。
候洞猿进了房,舒祥林把门掩上。
候洞向舒祥林打着拱手:“感谢前天晚上对我家亲戚的关照,请受小弟一拜!”
“自家人还说这种话太见外了!”舒祥林佯装生气。
“好,不说这事!”候洞猿在舒祥林的对面坐下来,“难得哥哥进城,去销魂院快活如何?容兄弟做一次东。”
“快活事先免了,有个事还要向兄弟讨教。”
“哥哥只管问,只要小弟知道的,绝不隐瞒!”
“我想知道谭小苦在蒋家坊镇的那桩买倒底有多大?”
“哥哥,你认为呢?”候洞猿仍然保持话只说一半的风格。
“我认为是一宗大买卖,不然的话,蒋兴和不会费尽心机让罗国矮赤膊上阵去争夺!”舒祥林说到此处,目光直视对方。
“小弟可不可以问一句,哥哥为何打听这个?”候洞猿在舒祥林鹰隼一般的眼神下仍然内心强大。
“真人面前不言假,不瞒兄弟,我们山寨也想发财——兄弟尽管放心,若不成,绝不牵扯到你,成了,有你一份,我们山寨的规矩你懂,信誉比官府、商人都要可靠!”
“哥哥说的没错,那宗买卖确实很大,大得不敢想像……”候洞猿听了舒祥林的话有点动心。
舒祥林:“能说得更具体点吗?”
“小弟只是一般警员,具体情况不太清楚,但我听到舒振乾在私下里说过,蒋兴和看了谭小苦提供的一份清单提愿意出价二十万大洋。”
“值二十万大洋?!”舒祥林惊得圆睁双目。
“这还只是蒋兴和单方的出价,实际价值可能远远不止,不然谭小苦不会大老远跑到广州去寻找买家。”
“过完年你跟着罗国矮去了外地是为这个事?”
“是的,蒋老板派我们去拦截谭小苦。”他没有说是去追杀。
“拦截住了吗?”
“没有拦得住。”
“兄弟为何不跟罗国矮一起去广州?”
“那个谭小苦也不是好对付的角色,拦截过程中几次不见踪影,我们不得不兵分两路,我是中途被甩掉的。”
“这么说只有罗国矮去了广州?”
“是的,跟他在一起的还有罗建成。”
“知道那些宝贝如今在哪里吗?”
“知道,在靖州望乡客栈里藏着。”
“都梁警察局是听蒋兴和调遣的,以你们的武力去对付一个小客栈不是个难事,为何不直接动手?”
“哥哥有所不知,实际情况远比想到的复杂,原来谭小苦早有准备,买通了靖州警察局,所以你们要是动手的话必须有所准备。”
“兄弟放心,我们不会打没有把握的仗,谢谢你给我提供了这么多消息,事成后有你一份。”舒祥林在候洞猿的肩膀上拍了拍。
五月初六早晨,罗国矮、罗建成吃过早饭马上离开了客栈,连行李都没有收拾,给人印像是出了门还会回来。
大约二十几分钟来到珠江边。此时的海珠桥早已人来人往,有从河南过来的商贩走卒,也有从这边到对河去的卖菜的菜农。
前天罗国矮和罗建成已经来过这里,并在桥的北边来来回回走了几遭。
岸边的芦苇很深、很密,一条人踩出来的小路从桥头伸向北边半里处的的小码头。
罗国矮因为矮小走不快,时不时见不到走在前面不远处的罗建成。
为了不掉队,他必须不停喊叫。走了约十来分钟,前面的罗建成突然退回来,并打着手势示意罗国矮不要出声。
罗国矮会意,扒开芦苇向北面张望,很快他发现不远的小码头停着一条机船,船上站着一位当兵的。
罗国矮松了囗气,和罗建成退回到小路的中间位置,潜伏在一丛芭蕉林里等待着谭小苦的到来。
谭小苦吃过早饭回到房里,这时阿山过来了:“阿苦,你把行李收拾好,我和阿强送你去坐船。”
“阿强呢?”谭小苦随口问道。
阿山:“他在外面等我们。”
谭小苦其实也没有什么行李,只有几件换洗的衣服,另外还有才从市面买的几段绸子,他觉得来一次广州不容易,这是给蒋钰莹带的礼物。他三下五除二把所有的东西往包袱里一装,行李算是整理好了。
谭小苦准备出门,焦四来了:“阿山你出去一下,我跟阿苦说点事。”
谭小苦目送阿山离去,回头对焦四说:“师伯,谢谢你这段时间对我的关照,在你这里我学到很多东西,真的是受益匪浅。”
“那是你聪明,有悟性。你要走了,跟你说个事,火炉山那批货已经出手——”
“我知道,我是来跟师伯学徒的,能碰上莫离墓是一次难得的实践,当徒弟是不能分红的,我没有那方面的想法。”
焦四说:“参加的人不止你一个,他们都有份,这是我们卸岭帮几百年来的规矩,规矩是不能破的,何况你出力比他们还多。”
“师伯,我听说这些东西应该不止现在的价,你急于出手是不是因为我?”
“小苦,你父亲是负有使命的,他对你抱有很高的期望,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我也看好你,相信你能走得更远。我认为对你来说当务之急是必须要有自已的班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