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祥林睡得正香，突然响起敲门声。他不太情愿地从床上起来，外面一片漆黑，他知道这个时候敲门的必是杨云志。
门开了一半，杨云志迫不及待挤了进来：“屋里好黑，张老板为何不点灯呢？”
舒祥林掩上门：“现在几点了？”
“四点多，要不了多久天快亮了。”
“不点灯，有事快点说，我要睡个回笼觉。”
“广东佬走了。”
“我知道，只要姜再云一撤警他们马上会走。”
“还有望乡客栈的人也跟着去了好几个。”
“具体去了几个？”
“留下三个人，其余的都走了。”
“哪三个人留下了？”
“一个是谭小苦，还有两个没看清楚。”
“为何不看清了才来报告！”
“到处黑灯瞎火的哪里看得清，又没有月亮。”
“就你理由多，没本事就是没本事，还找出这么多借口。”
“张老板，这边的情况已经是这样了，下一步怎么办呢？”
“还能怎么办，除了你留下来继续盯住谭小苦，其余人等天亮后跟我回去。”
“还有杨五六那里，如果他跟蒋兴和谈成了呢？”
“你这人真是哆嗦，只要蒋老板愿意合作，这次不行还有下回，机会多的是。”
杨五六是个孤儿，自小无父无母，也不知道是哪里人。他从记事起就在城里乞讨为生。他乞讨与人不同，常用扮丑、自损的办法博人一笑。
都梁把“好笑”、“逗乐”用一个字代理——洋。“洋”在都梁成为好笑的代名词源于出过门的都梁人在长沙、汉口一带见过洋人，他们看到金发碧眼的洋人样子十分好笑的，回来后向乡邻描述时都是忍俊不住，听者亦觉好笑，久而久之，“洋”在都梁成了“好笑”的代名词。
杨五六从小以逗乐为生，都梁市民不知其姓甚名谁，便让他姓“洋”。在都梁“洋”与“杨”同音，于是他有了正式的姓名——杨五六。
杨五六小时候与罗建成玩得很好，特别是冬天寒冷，他俩常常躲在庙里抱着取暖。杨五六十来岁的那一年，有天被枫木岭的熊杰在街上看到了他，于是把他带到山寨供自己取乐。熊杰死后，因他为人老实，办事认真，得舒祥林欢心，成了小头领。
却说杨五六领了任务不敢急慢，连夜赶路，于次日下午，到了都梁地界。不一会发现路边有一家客栈，看看天色不早准备投宿。这时远处走来一人，走路姿势十分熟悉。杨五六忍不住驻足察看。不一会那人走近，竟然是发小罗建成！
“建成，你怎么也来到这里？”
罗建成一愣，认出了杨五六：“我正要问你呢，为何你也到了这里。”
杨五六说：“我在这里，肯定是有原因，快进店里吃饭，什么原因再说不迟。”
于是两人入店，杨五六请客，还喝了一点烧酒。
杨五六说：“建成，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是如何来到这里的？”
罗建成原本是个老实人，自从跟了罗国矮后，心眼也多了起来，他答道：“明天是西岩的集日，我去看看有啥东西便宜。”
杨五六说：“西岩在西北方向，为何我见你好像要去枫木岭那边呢？”
罗建成想了一会才说：“到了这里突然肚子不舒服，我在路边解了个大手出来。”
“我以为你去枫木岭寻我没寻着才回来呢。”杨五六也不追问，两人继续叙旧。天黑又一起上床睡觉。
在床上，罗建成少不得要从杨五六口里套话，当得知他此行目的之后，又说出门忘了带钱去不了西岩了。
是夜无话，次日两人结伴同行。到了都梁，罗建成对杨五六说：“你去见蒋老板，要没有人引见，恐怕很难。”
杨五六说：“你可以引见吗？”
罗建成说：“我不行，我在蒋老板眼里算不上什么。”
“那……谁可以帮我引见呢？”杨五六为难起来。
“罗国矮可以，我可以帮你去找他。”
杨五六搔着头说：“我听说他是蒋老板的红人，怎么这下子把他给忘了呢。”
罗建成说：“你去城皇庙那边等着，我去去就来。
再说罗建成走了后，罗国矮才一个人回了蒋家大院。院里人见他大摇大摆回来，都远远地看，没有一个人上前跟他打招呼。罗国矮巴不得清静，若无其事回自已房里睡觉，到了吃饭的时间才出门下馆子。
蒋家大院的人注意到，一连两天罗国矮都是这样。
第三天下午，罗国矮在止戈亭吃完饭出来意外遇到候洞猿。
“矮佬倌，这次你去广州事情办得怎么样？”
罗国矮乍一听觉得剌耳，候洞猿没称自己“矮哥”，这让他心里很不舒服。
“还可以，马马虎虎。”罗国矮随意回应。
“不错，事儿办成了就好——见过蒋老板了？”
“还没有，正想着去见。”
“哈哈，矮佬倌越来越出息了，回来几天都不去见老板。咦，怎么来这里吃饭，蒋家不是有厨房么？”
“这里的菜好吃！”罗国矮没好气地说。
“对，我都忘记了，矮佬倌是最会享受的，只是有些人鸡巴大的命还把自己当成大棒锤，哈哈。”
罗国矮被候洞猿说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他原本打算去销魂和姻粉玩，但现在已经没有心情了。才多久的时间，罗国矮想起候洞猿“矮哥长矮哥短” 的称呼犹在耳边，觉得这世态炎凉变化也太快了。他越想越气，干脆回到屋里蒙着被子睡觉。
不知过了多久，罗国矮感觉到有人在推他，连忙起来，竟然是罗建成坐在身前。
“连招呼都不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回来。叫了你的，你蒙在被子里没听到。”
“见到杨五六了？”
“见到了。巧得很，他从靖州过来，正好在路上碰到。”
“他从靖州来？他在靖州干什么？”
“矮哥，你的分析很准，枫木岭盯上银白元了，还交了火，望乡客栈被舒祥林一把火烧掉了。”
罗国矮紧张起来：“舒祥林得手了？”
“差一点点。快要得手的时候谭小苦回来了。”
罗国矮松了囗气：“我说为什么谭小苦那么急着离开东安，原来是回去救火。刚才你说杨五六从靖州回来是啥回事？”
“舒祥林没到手，一直不死心，想找个合伙人一起对付谭小苦……”
“他派杨五六来联系蒋老板？”
“是的。”
“他人呢？”
“在城皇庙那边等你呢。”
杨云志躲在林子里远远地看着对面。
对面是望乡客栈被大火烧过之后的废墟，废墟上有一个竹席搭成的棚子，不远处还立着一块很大的木牌。虽然有点远，但杨云志还是能看清了上面的六个字：宅基地低价出售。
杨云志注意，谭小苦白天多数时间都待在棚子里，出来的时候都是买菜、拾柴禾或者挑水。另外，当有人来问地价的时候他会出来把客人迎进棚子里。到了晚上，他会用软梯爬到山顶小屋去过夜。让杨云志感到奇怪的是，还有两个人从未出现，谭小苦似乎也不跟他们联系。
一连几天都是如此，这让杨云志渐渐失去了耐心。
杨五六已经有好几年没进城了，他发现城皇庙周边并没有多大变化，只是柳树比原来长高、长大了很多。他想着去几个熟悉的地方走走，这时罗建成带着罗国矮过来了。
“国矮，听说你发达了，以后多关照啊。”杨五六还像过去一样不把罗国矮当外人，说完还在他的肩膀上拍了一下。
“什么发达，是在别人屋檐底下接几滴屋檐水吃。”
“嘿嘿，那也比我们强——你现在可以带我去见蒋老板吗？
罗国矮说：“哎呀，你来得不是时候，我们老板正好到外地去了。”
杨五六很焦急：“他什么时候能回来？”
“很难说，是去各个店子查帐，要去的地方多，没有个十天半月是回不来的。”
杨五六急得不停搓手：“肯定等不了这么久，你有其他办法联系上他吗？”
“有，如果你信得过我，我可以代替蒋老板。”
“不信你信谁呀，我们是一起长大的！”杨五六原原本本说出此行目的。
罗国矮想了很久才说：“这个确实是赚大钱的好机会，也值得与你们合作，只是我想知道一个至关重要的事，你必须说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