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云生坐在靖州客栈的房间里,这时响起敲门声,他知道是谁来了,头也不抬地应道:“进来。”
先进屋的是老黑,接着是邓老大。邓老大进屋后随手把门掩上:“汤老板不去外面玩?”
“屁股大一点的地方没啥好玩的。有消息吗?”
邓老大说:“没有。城里的客栈找遍了都没找到。”
汤云生说:“他们没在城里肯定是去了乡下,能去的地方都找一遍准能找到。”
“也只能这样了。”
野鸡坡墓地。
从都梁来了几个人,是蒋兴和派过来负责搬运宝物的。谭小苦在棚子里指导他们进行正规的包装,以免在远送途中发生损坏。
这些人不是很笨,学了几遍都学会了,谭小苦就坐在一边看他们边做事边说笑话。
突然棚子里的人都不说话了,一个个禁若闲蝉。
谭小苦有点纳闷,这时才看清是舒祥林向这边走来。出门人都见过舒祥林,没有不畏惧的,即便是这样的场所,他也自带威严。
好比老虎,只要它出现在哪里,即使它不发威,其他兽群都会害怕。
谭小苦想起一件事来:“张老板,我那个事你跟罗国矮商量没有?”
舒祥林说:“商量了,正要跟你说。”
“是现在说?”
“是。罗国矮已经在等我们两个。”
谭小苦看着棚子外面迟迟不见罗国矮身影:“罗国矮呢?”
“工地上乱七八糟不是说话的地方,他在镇上客栈房间里等我们。”
谭小苦跟着舒祥林来到丹囗镇客栈,上了楼,舒祥林指着一间房子说:“就在里头,你先进去,我上个茅厕马上来。”
谭小苦推开门,一眼看到坐在房里的人不是罗国矮,而是杨长寿,他本能地就要退出,老人却以与他年龄不相符的速度冲上来一把拽住他:“老天有眼,我总算找到你了!”
“老人家别激动,有事慢慢说。”谭小苦自知上了舒祥的当,此时此刻只能尽量冷静。
“我能不激动吗?天塌了,地陷了,我被你害惨了!”
“你不要拽,我不会跑的。”谭小苦在老人身旁的椅子上坐下。
“我就怕你跑,你跑了我再上哪去找你?”
“什么事你说吧,我在听。”
“你干的好事,杨云财跟我一天出门,又一起在都梁客栈住着,走的时候只放我走,把他一个人留在那里,哪里晓得你是起了歹心——”
“老人家你慢点说,我听不明白。”
“你还听不明白?”杨长寿生气了,拽得更紧,“你比谁都清楚,人就是你杀的!”
“你这样讲我更糊涂了……”
“你装,你继续装!你在靖州万佛山的溪水边把杨云财弄死,再伪装成是发痧死的!这个事连靖州警察局都惊动了,正要揖拿你归案!”
谭小苦百囗莫辩,只能呆呆地看着情绪激动的杨长寿。
“你这个害人不浅的东西,害得族长和他老婆天天上门找我要人,我也一把年了,死也死得了!”
罗建成远远地看到邓老砣在自家田里除草,便走上前打招呼:“喂——你是邓老大的哥哥吗?”
邓老砣站起身:“你有什么事?”
“我是邓老大的朋友,我在桎木山见过你。”
“我在桎木山见到过的人多了去,不记得你了。”
“邓老大现在发财了。”
“发什么财,都是别人造谣。”
“我现在改行做米生意了,有一担货要送到水东,你愿意去吗?”
“去水东来回要四五天呢。”
“我给你四、五天的工资如何?”
邓老砣动心了:“是什么货物?”
“一担大米。”
“眼下正是青黄不接,米价很贵呢。”
“有点贵,是一个孝子买了给他爹妈度荒的。”
“什么时候走?”
“明天这个时候我在这里等你。”
天黑后,蒋钰莹洗了脚坐在灯下看书。邓细婆过来把洗脚水倒进木桶提到院子里浇菜。
邓细婆去了院里很久没有回来。蒋钰无心阅读,把书放在床头柜上准备去院子里看看,这时她听到熟悉的“哼哼”声。
“老黄来了。”蒋钰莹自言自语道。
老黄是邓老砣的看家狗,据说它跟靖州的老黑是兄妹关系。狗跟人不一样,一母所生的同一窝崽仔往往不是同一个父亲。
“哼哼”声消失不久,邓细婆回来了,桶里装满东西,她手中还拿了不少物件。
蒋钰莹问:“你堂哥来了?”
“是的,已经回去了。”
“又买这么多东西,昨天不是才送来了么?”
“他要出一趟远门,要出去几天才能回来,多买点东西放在这里做储备。”
“他出去干什么?”
“他能有什么好差事,只是当脚力。”
客栈房间里静得出奇,因为静,所以喝茶的响声特别夸张。
三个人各怀心事,谁也不轻意说话。沉静很久,最后坚持不下去的是谭小苦:“时间不早了,应该是半夜过后了吧?”
舒祥林看了一眼窗外的月:“嗯……差不多了。”
“好吧,都是明白人,绕来绕去没有意思,不如推开窗子说亮话——”
“这也是我们的想法,我和张老板都是直爽人。”罗国矮说。
“什么杨姓族人,什么我在万佛山杀人都是扯淡,只问一句话——你们要达到什么目的才肯放开我?”
罗国矮与舒祥林对视一眼:“很简单,再找一个墓。”
舒祥林:“没错,这就是我们的最终目的。”
“说话算数吗?”
罗国矮:“算数,天地为证。”
“天地太大了,不管尔等小事,我是从来不信天地的。”
罗国矮:“谁来为证由谭老板选择。”
“很简单,签一份协议。”
罗国矮:“同意签协议。”
“为防止反悔,这份协议必须在《大公报》刊登。”
舒祥林:“不太好吧,盗墓是见不得天日的,怎么可以公开呢?”
“这个不用担心,协议内容不用公布,只公布某年某月某日与某些人达成的协议必须遵守——另外这某人里面应该有你和张老板。”
“明白,谭老板是担心我们不守承诺,这次尽管放心!”舒祥林说。
“没有白纸黑字我放心不下,请多理解!”
太阳已经挂上西山顶上,汤云生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问道:“阿邓,蒋家坊还有多远?”
“没多远,过了前面那个坳就到了。”走在前面的邓老大脚步明显放缓。
“前面那个坳也有好几里路,要走快一点,天就要黑了。”汤云生催道。
“就是要天黑了才好。”
“奇怪了,出门人都怕黑在路上,你偏要走夜路。”汤云生说着跨几个大步超过了邓老大。
“汤老板你先去一步,把饭菜准备好,我晚一点到。”
“你为什么不跟我一起走?”汤云生回过头,不解地盯着邓老大。
“汤老板怎么就忘记了呢,我是蒋家坊人,乡邻都知道我在广州发了大财,我白天回去被人看到,岂不是要惊动好多人?”
汤云生:“原来是这样,这一点我还真没想到,你走路那么慢,我还以为你的腿脚有问题呢。”
“你不知道,我们这里的人见识少,特别好奇,一旦被发现,会当成稀奇怪物一样围观。”
“行,反正也不急,两个人一起进客栈好了。”
一路走走停停,大约八点多钟,两人来到蒋家坊客栈。这时,汤云生负责开房,邓老大站在店外用一顶大草帽把自己的脸遮得严严实实。房子开好了,邓老大直接去了房间,汤云生一个人去伙房吃饭。
邓老大在房间坐了半个小时,汤云生给他带饭菜回来了。
“汤老板,我的家在邓家冲,你知道去么?”
“我不会去。”
“离镇上不远,很容易问到的,你去到那里麻烦把我妹妹喊到这里来。”
“我知道可以问到你家的屋,只是我不敢去,你们湖南乡下的狗太凶了。”
“不怕的,咬人的狗不叫。”
“狗不咬人我也不敢,除非你陪着我去,你放心,开这么黑,没人能认出你来。你还是快点把饭吃了。”
邓老大飞快地把饭吃了,然后戴上草帽和汤云生一起出了门。
邓老大的屋在村西头,这里相对偏静,几乎不需要从别人家的门囗经过,因此也没有惊动几条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