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治四年十一月初五,距离苏欣来到这里,已经三天了。
这期间她所见到的人屈指可数,除了她宫里那些宫女外,就只剩下来为她诊病的太医了。苏欣一直不太敢开口说话,她怕不小心暴露了自己的身份,万一被当成细作来处置,那她就不止玩完那么简单了。
其实,她曾旁敲侧击地打听过,小皇帝哪儿去了?可是那些宫女不是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就是吓得不敢吭声。
不只如此,那些人似乎除了照顾她的日常起居,其他的事情都是只字不提。就算被她这个太后问起,也是一副惊慌失措打死不言语的状态。
看透了这一点,苏欣心里既纳闷又无奈。她本想找借口出去走一走,可她们却以“太后身体不适”的破理由,诚惶诚恐地制止她外出。
苏欣更加郁闷了,这不是变相软禁吗?
而且,这个太后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被她这个天外来客占用了身体后,她除了起初感到头脑胀裂之外,只用了一天整个人就精神抖擞起来。她还查看了身体各处,都没有受伤的痕迹。
“太后,释尔姑醒了,她想求见太后。”这时,一道轻柔地声音在耳边响起。
苏欣的脑子里空白了一下,然后转过身看向地上跪着的小宫女,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自然一些,说道:“宣她进殿。”
小宫女行礼退下,不多时,便见她带着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女人走了进来。看那人身上的服饰,虽也是宫女,但品级明显不同于他人。
“奴婢释尔姑参见太后娘娘,娘娘吉祥。”那人跪在苏欣的脚下,低眉垂眼地叩拜道。
苏欣被吓了一跳,脸上的神情明显有些慌乱,尴尬地抬了抬头,勉强镇定地说道:“免、免礼,起身吧。”
话音轻落,可地上的人却似没听到一般,依旧稳稳地跪在地上,既不抬头也不肯起身。
苏欣一时有些懵了,心想是不是自己有哪里说错了?可是以前看清宫剧的时候,那些太后贵妃们,似乎都是这样说的吧?
大殿内一片静谧,缓缓流动着紧张的气息。苏欣的后背上布满了冷汗,微风自窗户缝吹过来,她全身一个激灵,脑袋突然开了窍。
“咳……”她整理了一下表情,清清嗓子,颇有气势地对着两旁的那些宫女们一挥衣袖,肃声道:“这里没你们什么事了,都下去吧。”
宫女们倒是很听话,纷纷福身退下,还不忘体贴地关上大殿的门。
关门声刚一消失,地上跪着的人便刷地抬起了头,一双眸子直勾勾盯在苏欣的脸上。她的表情很平静,眼中却是波涛汹涌,苏欣被吓了一跳,不自觉往后挪了挪身子。
“太后……还记得奴婢吗?”良久,那个人忽然开了口,语气中透着怪异。
苏欣再次懵住了,怔怔望着地上的人。她听得清清楚楚,对方问的是“记得”而非“想起”。而且,似乎是早已认定她失去了记忆,或者说她们以前认识?
“三天前,太后落水,奴婢也跟着跳了下去……这些您都不记得了吗?”那个人继续问道。
“原来也是被淹死的啊,和我一样。”苏欣无知无觉地说了一句。
那人的表情一滞,眸中带着些迟疑。
“你叫释尔姑,对吗?”苏欣小心翼翼地问道。
从刚才这个人所说的话里,她得出了两个结论。第一,这个人应该也是太后身边的人。第二,她终于搞清楚了孝庄太后的死因。
“……是。”轻飘飘的话语,似包含了无数的说不清道不明。
“你知道我失忆了?”苏欣试探地问道。
“失忆?”释尔姑却是一脸的迷惑和不解。
“……那你为什么要问我是不是记得你?”苏欣也是满心地奇怪。
“因为……你的反应,或者说你根本不像太后。”那个释尔姑倒是直言不讳,一句话吓得苏欣面色泛白,却还要强装镇定地回视她。
“太后是奴婢从小看着长大的,她的每一个表情奴婢都记得。”释尔姑解释道,她并没有紧逼,也没有劈头骂她假冒太后。
苏欣觉得奇怪,却又说不出到底哪里奇怪?
应该说,这个人除了进屋时那会儿表现的还算正常,之后的一切就都很奇怪。不过,倘若她真的是从小看着太后长大的人,那么会一眼戳穿她拙劣的演技,倒也不足为奇。
如果是自己的老妈,肯定也会一眼就能看出哪个是她真正的女儿。
“你刚才说太后,恩,就是我在三天前落了水,可是这些事情我一点都不记得了。甚至连自己是谁都忘记了,所以你会觉得我的反应奇怪,也在情理之中。”虽然假面具被戳破了,可是苏欣还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死硬到底。
“不记得了?”释尔姑的眉头皱了一下,很快又恢复了常态,眼中闪过一抹担忧。
“恩,是啊。”苏欣诚恳地点点头,瞪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脑海中猛然闪过一道画面,连忙指向自己的右肩说道:“这里,这里有一块暗紫色的胎记,你看。”
她一把将领口拉低,冷风瞬间灌入衣服内,冷的她直打哆嗦。
释尔姑只瞧了一眼,就忙帮她拉上了衣领,面色也柔和了许多,轻轻为她整理着衣衫。
“原来太后什么都不记得了。哎!”释尔姑轻叹一声。
难道她赌赢了?苏欣有些不敢置信的露出了如释负重的笑脸,伸手将地上的人扶起来。她没有硬拽着要她坐到身边来,古代封建的气息,她还是懂一些的。
可让她万万没想到是,这个人竟然自己坐到了椅子上,看那自然的神情坦然的态度,苏欣僵硬地收回了惊讶的下巴。
或许,她和太后的关系很不错,不是说太后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吗?
“既然这样,不知太后有什么想问的?奴婢一定会把所知道的都告诉您。”释尔姑认真地说道。
苏欣心里一激动,这些日子以来积存在心里的所有疑惑,顿时如潮水般涌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