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宫女真是不知所谓,犯了错还想被您救下,美得她。”
杨佩宁幽幽看她一眼。
温美人瞬间如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再没了盛气凌人的样,装模作样轻轻打了打自己的嘴巴。
“嫔妾知错了,不该在大庭广众之下提及此事。”
常俏则感到奇怪,“虽说冒犯,但宫中这样的话近来突然兴起不少。无非是说若是皇后病故,下一个后宫之主会是谁人。议论的最多的,就是贵妃和您。在这样的当口传出这样多的禁忌之言,我总觉得不对劲。还有刚刚那个宫女……”
她一时竟不知该怎样形容那种感觉,“容貌上佳,胆子还大,倒像是准备好了被抓再求娘娘来救一样。”
杨佩宁眼里闪过冷色,“觉得不对劲的岂止你一个。端看贵妃这样雷厉风行的样子就知道,这些话要是传入陛下耳中或是传出去,后果会怎样严重。”
温美人也反应过来,“这么恶心人的事,瞧着倒像是背后有人主导。就是不知道是谁了。”
光是想着她都觉得胆寒。
“皇后和郭婕妤遇害,眼下又出了这样的事情,后宫不知何时才能安宁下来了……”
“淑妃娘娘!”
正说着话呢,前头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杨佩宁认出来,来人是皇子所连彰身边侍奉的小内侍。
他气喘吁吁,脸色焦急,见了杨佩宁才算安定些许。
“娘娘不好了,三皇子从马背上摔下来,伤了腿!”
八月末的风从湖面传来,吹得人心尖发凉。
杨佩宁到达皇子所的时候,陈合松正在给连彰上药,小成子在一旁扶着。
连彰甚少抱病喊痛,在皇子所受教文武一年后更是这样。
可是如今的他,屈身抱着腿,痛得连眉头都死死皱着,额间挂着大滴大滴的汗水。
双腿上,是数道长而深的血痕纵横密布,其间皮肉外翻,上头还有石子沙粒等异物深深陷进去,只看着都觉得触目惊心的程度。
杨佩宁眼前一黑,险些栽倒下去。
只这么一眼,心就痛得跟被揪起来一般。
她拨开扶桑要扶她的手,镇定住心神,没有第一时间去质问陈合松病情,而是先安抚连彰,再询问他,“缺什么,我立刻让人去取!”
陈合松见她来了也很是安心,“三七,血竭,还有麻醉散!殿下受创面积太大,量要足才行!”
赵京衣在一旁辅佐,连忙出声提醒道:“三七和血竭多用于军中,宫中储存不多,前几日被二皇子以救治皇后为由领走大半,如今剩下的不多了,一人尚且不够用,何况二皇子和三皇子也都受伤。”
“这两样可能替换?”
“有,”赵京衣话速极快,“但都不如这二味药效好。”
杨佩宁迅速思索,“槐序!”
她面容肃穆到令人见了都心惊的程度。
“你去见陛下,求一道出宫的旨意,拿着本宫的腰牌到忠王府去找忠王妃!”
槐序顿时反应过来,忠王两口子都爱策马,府中肯定有药!
“奴婢这就去!”
连彰痛到意识都在涣散,听到母妃的声音,感受到她因极度害怕而隐隐颤抖的身子,撑着力气出声安慰她。
“母妃,别怕,儿子坚持得住。”
可他全身上下都在战栗,可见他在承受着怎样的苦痛。
一时不能止血止痛,连彰就会一直受这苦。
杨佩宁紧绷着的心忍不住崩溃,泪水流了满面。
她抬袖一擦,拍了拍连彰的手,“连彰,母妃这就去给你找药。”
隔壁不远处,江嫔亦得知这一噩耗。
四皇子连熙伤得没有连彰重,但也十分需要药材。
她听到槐序要去忠王府的消息,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往这边赶,见到杨佩宁出来,她二话不说,矮身跪下去。
“淑妃娘娘,之前千错万错都是臣妾的不是,连熙受伤,宫中缺药材,还请娘娘能施舍几分,日后臣妾给您当牛做马都可以啊!”
杨佩宁没功夫搭理她,“滚开!”
江嫔被甩在地上,却根本顾不得颜面和生气,只想着追上淑妃,求她给药。
扶桑经过她身边,很快说了一句,“二皇子不知道孕妇不能用三七和血竭,只以为是好药尽数孝敬给皇后了,我家娘娘要去椒房宫找药,您就别拦着了。”
说完,她迅速跟上杨佩宁。
江嫔闻言,连忙爬起来,身上的灰都没工夫拍下,追上去,咬牙切齿,“我同你一起去!”
这是皇后流产的第五日,椒房宫上下弥漫着一股子积聚难散的药味。
还没进椒房宫正大门,都能闻见。
杨佩宁大跨步向前,有宫女想拦,“皇后娘娘病中不宜惊扰,淑妃娘娘无诏不能进入!”
都没等杨佩宁出声,江嫔就先一个大耳刮子过去了。
“皇后养子才将药材都给了皇后,我儿子就坠马了,本宫还未同皇后算账呢!就是不便惊扰,本宫今日也非得闯一闯!”
约莫是被淑妃和江嫔的阵势吓住,那宫女轻而易举地就被扶桑推开了,二人长驱直入。
期间江嫔都不知道扇了多少人泄愤,越靠近正殿,药味越发浓厚苦涩,还掺杂着一些奇异的焚烧味道,侍奉的婢女们都带着面纱,淑妃江嫔二人却仿佛闻不到一般,径直往里走。
这样大的架势,皇后想不听到都难,她恍若未闻,坐在床上,披着外衣,正烧着什么。
见二人前来,将最后一包东西往铜盆里扔了。
“淑妃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啊。”
杨佩宁冷眼,“药呢?”
皇后目光看着火盆,狐疑,“什么药?”
江嫔怒目,“你装什么!二皇子将许多三七和血竭都送来你这里,你一个流产的人,根本不能用这些!”
内殿里四处门窗合上,光线暗淡,皇后的脸被火光映照着,忽明忽暗。
忽而,她病弱惨白的脸上露出个惊悚的笑容来。
“你说那两味东西啊。不都在这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