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小姐安好。”兰淮竹拱手施了一礼。
“未想今日你我还有再见的缘分。”戴若雪自从听谢五爷说了兰淮竹的身世后,再见到兰淮竹时,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大约是恻隐之心吧’戴若雪如是的安慰自己。
“更深露重,戴小姐要注意安全啊。”兰淮竹倒是不知道戴若雪这般心思,只当是她还想着报破庙里的一饭之恩,也就没放心上。
“不知先生深更半夜怎么还在街上…?”怎么还在街上游荡…
后半句戴若雪没有说出口,这样的话,终究带了几分不好的感觉。
兰淮竹没有说话,回应她的是兰淮竹饥肠辘辘的声音。
清瑗听在一旁暗暗发笑,心想着一个七尺男儿竟然也会因为一口饭寝不得安。
兰淮竹也听到了自己肚子的叫声,羞愧的摸了摸头:“说来惭愧,今日阴雨绵绵,实在是没人写信。”
戴若雪听罢,大抵上明白了原因。这兰淮竹虽已落魄,却还带着文人的傲骨。
“某在府中备了些薄酒,不知先生可愿赏脸?”戴若雪坐在车里,对兰淮竹发起了邀请。
“这…”兰淮竹有些为难,若是青天白日,他自然欢喜。可是现如今已经是明月高挂,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实在于礼不合。
“先生莫要担心,小女子定保先生名节。”
戴若雪话已至此,兰淮竹也不好回绝,只好客随主便。
“你这陪着兰先生,一会自有马车来接应你们。”戴若雪将车上的另一个小厮留在了兰淮竹的身边,带着车夫扬长而去…
约莫一柱香的时间以后,马车进了戴家。戴若雪下了车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吩咐马车将人接来。
清瑗扶着戴若雪进了后堂,秋叶早已经准备好了洗澡水。两个人服侍着戴若雪沐浴更衣。
“小姐,饭厅已经备好了晚膳,可是要现在传膳?”秋叶拿着准备好的帕子为戴若雪擦头,水珠顺着秀发滚落到戴若雪的手上。
“先等下传膳,我叫川乌接了兰淮竹过来。”戴若雪伸手拢了拢耳边的湿发,又拿起了梳妆台上的几支发簪仔细端详。
清瑗想:当窗理云鬓,对镜贴花黄也不过如此吧。
“这…不太好吧。”秋叶明显有些迟疑。
戴若雪知道秋叶担心她的名声,会心一笑:“无妨,你派两个人搬扇屏风放在饭厅就行了。”
戴若雪还在挑选钗环,秋叶领命静静的退了出去,清瑗连忙接手为戴若雪梳妆。
“你觉得,哪个更好?”戴若雪放下了手上的银簪,侧眼盯着清瑗。
“依奴婢看,小姐带这个碧玺的如意簪最为好看。”清瑗伸手拿起了最远处放着的碧玺如意簪。
这簪子戴若雪素日里都没怎么带过,只因为这簪子看上去就带有一种莫名的威严。
所以清瑗为戴若雪随意的挽了挽头发,将那支碧玺如意簪插在了发间。
庄重的首饰配着随意的发式,只让人想起了一个词:张弛有度。
“小姐,兰先生已经到正厅了,现在可要传膳?”秋叶悄无声息的进入了内室,随手拿起了一件裘皮披风。
“嗯。”
戴若雪起身,秋叶便把披风披在了戴若雪的身上。
主仆三人慢慢悠悠的走到了正厅,只见兰淮竹正坐在侧位饮茶。
“寒舍简陋,一杯粗茶不知先生可还喝的惯?”
兰淮竹一抬眸,就见到一个天仙般的妙人儿朝着他款款走来。
愣神之间,竟没发现热茶洒在了手上。
“先生?”
“啊…啊…”兰淮竹这才回神,连忙放下了手里的茶盏。
“这…这…真是失礼。”
兰淮竹拱手作揖的样子逗得秋叶清瑗二人捂着嘴偷笑。
实话实说,兰淮竹落魄之前也见过不少的美女。环肥燕瘦的类型他也见过不少,但是无论那些女人如何搔首弄姿,都不及戴若雪现在这般眉目浅笑的模样。
“无妨。”戴若雪捏着手帕微笑,更让兰淮竹有些失神。
秋叶微微颔首,引着二人走向饭厅:“饭菜准备好了,还请先生移步。”
凤头履踩在青砖上悄无声息,倒是兰淮竹的草鞋走起路来会发出些刷刷的声响。在这个安静的夜晚里,显得十分突兀。
走进饭厅,兰淮竹就看到了那偌大的孔雀屏风,内心的不安瞬间就一扫而光。
秋叶引着他坐到了靠着门口的正桌上,而戴若雪则是带着清瑗走到了屏风后面。
主客二人落座,下人们便捧着食器一一走了进来。
不多时,兰淮竹面前便摆好了碟子和碗。虽不是八碟八碗的规格,但也没差多少。
荤的素的、冷的热的一应俱全,看的兰淮竹不由的咽了咽口水。
碟碗上桌,秋叶和清瑗开始为二人试毒。银针谨慎的探入每一道菜、每一碗汤,这让兰淮竹想起了那日兴安寺的那顿饭。原本只以为是戴若雪摆排场,现在来看实在是过于谨慎了。
戴若雪似乎感觉到了兰淮竹的拘谨,笑着开口道:“先生不必担心,奴才们也不过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罢了。”
兰淮竹自是听得懂这话,心下不由一紧。世人皆以为如戴家这样的高门阔户背地里不一定有多么奢靡快乐,又有几个人能体会夜不安枕食不知味的感觉。
两个人就这么静静的吃着,秋叶和清瑗不时的为二人布菜。兰淮竹到底是书香门第的少爷,即使如今落魄,但是吃起饭来还是一如既往的优雅。
就过三巡,菜过五味。兰淮竹魇足的放下了筷子,一扭头就看到戴若雪正盯着他。
“戴小姐恩德,在下无以为报。”兰淮竹率先站了起来,对着屏风后的人深深施了一礼。
“先生是打算以替人写信为生么?依某看,这谋生的手段未免太过冒险。且不说会有多少人需要写信,单论天气来说,夏有三伏、东有三九,本就阴晴难测…”
戴若雪没有明言,但兰淮竹还是听懂了话外之音。
其实戴若雪说的并没有错,今日大雨不就是个很好的例子么。
“在下愚昧,还请戴小姐明白示下。”兰淮竹颔首以示意戴若雪继续说。
“某的铺子里却一位帐房先生,用旁人某也不甚放心。既然蓝先生乃大儒之子,那么不知道先生可愿意屈尊?”戴若雪带着清瑗走出屏风,碎步来到兰淮竹的面前。
兰淮竹一愣,随后却也明了。想来如戴家这般门户,想要查清一个人不过易如反掌。
“我与小姐萍水相逢,小姐怎敢将如此大任交予在下,就不怕在下卷款而逃么?”
闻听此言,戴若雪知道兰淮竹这是答应了。
“四城不过尔尔,你觉得你能逃得出去么?”戴若雪在兰淮竹的耳边小声的说着,声音传入兰淮竹的耳朵,直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兰淮竹知道,这辈子是逃不出四城了。却也没想到自己的心也没有逃得过戴若雪的五指山…
这个曾经的翩翩公子、如今的落魄乞丐,就这么沦陷在了戴若雪这一次又一次的帮助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