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妥?”弘璂口气薄凉,表情寡淡:“闻二爷尚健在,他是闻家后辈,留在紫禁城不合适。”
太皇太后神情暗然:“他在闻家是庶子,身份总归不体面,老身想叫他脱离闻家。他的娘亲总归是皇家血脉。皇儿,老身请求你恢复越越的封号,再给治儿一个封号。”
她把二人的放到一块,情真意切说:“那是上一辈人的恩怨,治儿是无辜的。你一人太孤独了,叫治在深宫陪伴你,以后他也可以做你的左膀右臂。”
弘璂眼神落到背上的,手指头上布满大大小小的疤,显见的吃了许多的苦。眼神往上一移,落到太皇太后恳切的面庞上,不由觉的好笑。
太皇太后先前深明大义,处事儿公道。复康帝犯错时,不惜劝阻。
现在却犯糊涂。
“你想入宫?”弘璂收回,双负在背后。
闻治隆胸口一紧,吞吞吐吐说:“皇舅父,治儿不……不想入宫。便……便是想在太外婆身旁侍疾。”
弘璂眼中浮动着隐晦的暗芒,“寡人准了。”
太皇太后脸面上的笑敛去,弘璂不答应闻治隆留禁宫,就是不计划照拂阿越这条血脉。
弘璂对燕家的人太好,全心信赖。燕问轩塞一个无血缘的女娃子进,他养在身旁精心照顾,却不肯接纳自个的外甥。
太皇太后心里不虞,却知道弘璂一心向着燕问轩,跟她并不亲,态度强悍只会叫弘璂撕破脸。也不去扫兴的再提被弘璂忽视的封号一事儿。
她疲惫的靠在床柱上,满面病态,说:“你长大了,身旁有亲近的人,嫌老身多事儿。老身不勉强你,可是有一事儿请圣上应允。”
“你说。”
“治儿的学业不可以荒废,他在紫禁城照料老身这些时间,叫他继续学业。”太皇太后话音一停,眼中染笑:“钱家丫头的年龄跟治儿相差不了多少,就跟着她一块上课。”
“不合适。”弘璂拒绝:“瑭瑭非常聪明,学东西好快。闻治隆从没接触过这些课程,和不上进度,会耽搁。”
“不耽搁,他勤勉刻苦,会努力追上。”
“不是耽搁他,会耽搁瑭瑭。”弘璂耐心耗尽,离去前扔下一句:“你身体不好,不要再操心,放心养病。寡人会安排夫子教他,这几天暂时在仁寿宫侍候你。”
闻治隆愧疚欲死,脸涨的通红。
太皇太后气的两眼昏黑,看着弘璂拂袖而去的身影,捂住心口撕心裂肺的咳。
“太外婆!”
“太皇太后!”
殿中一片惊叫。
御医又给请来,给太皇太后看病,扎几针苏醒来。
闻治隆跪在床榻边儿,满面泪痕,唔咽哭泣说:“太外婆,治儿不要读书,乖乖呆在你的身旁的照料你。你不必为治儿费心,等你好了以后,我回闻家。”
太皇太后躺床上,浑浊的眼看着帐顶,眼中一片凄凉。
自古帝皇多薄情。
复康帝是这样。
弘璂也是有过之无不及。
她年事儿已高,半截身体入土的人。就越发看淡权势,注重血脉亲情。
干枯粗粝的擦去闻治隆脸面上的泪,当今世上可以为她哭的,只剩余闻治隆一个人了?
“好孩子,老身无碍。圣上安排夫子教你,你用心跟着学。闲赋时,你如果想学六艺,就叫姑姑带你去。钱家丫头是个心善的人,你如果的她喜欢,叫她为你求情,就可以留下来和她一块学。”
太皇太后了无牵挂,现在只挂念闻治隆一个人。
弘璂对钱牡丹宠爱有加,钱牡丹虽说比闻治隆大1两岁,胜在闻治隆长的快,看上去反而跟钱牡丹差不多大。如果可以跟钱牡丹定亲,闻治隆有郡公府这般的岳丈家,自个儿再上进些,这一生就安稳。
这也是为什么太皇太后松动,带闻治隆入宫的缘由。
太皇太后嘱咐说:“钱牡丹比你大,你嘴甜点,叫她姐姐。”
闻治隆其实比钱牡丹大半岁,他懂太皇太后的意思,僵直的点头:“治儿听太外婆安排。”
太皇太后叫闻治隆继续去练字,这一通心绪起伏,合上眼昏睡去。
姑姑给太皇太后盖好棉被,自衣袖中取出一张纸,放到闻治隆左边。
“这是钱小姐的喜好,你用心记一下。”
闻治隆懵懂的望向姑姑,眼中透着茫然。
姑姑心里叹息,说:“你记住后,可以给钱小姐送礼物,跟她交好友。她可以保护你,叫你得到皇舅父的认可。”
闻治隆“呜”,乖顺的点头。
……
次日一大早,姑姑特意捧来簇新的衣服,给闻治隆换上,打扮非常精神。再把精致的几样点心放到食匣中,提在中。
“小少爷,钱小姐已然抚云殿,奴才带你去。”
闻治隆没动,眼看着姑姑中的食匣,欲言又止。
“小少爷,你有话要说?”姑姑看他踌躇不前,耐心的寻问。
闻治隆指着食匣:“皇舅父说钱小姐非常聪明,我和不上夫子教的进度,她肯定非常刻苦好学。我如果带点心去,会在她心中落下不好的印象,是娇生惯养的贵少爷,吃不得苦。”
姑姑怔愣住,非常认同他的话,赶忙说:“是奴才思虑不周,还是小少爷聪明。”
闻治隆见姑姑啥都不带,心中舒口气,跟在她背后去抚云殿。
接近抚云殿,闻治隆一眼看到凉亭中站着几位婢女跟宫人,一位温雅的年男人跟一位10岁出头的小女孩在对弈。
姑姑走去,想出声,闻治隆拉扯住她的衣袖制止。
倒是在对弈的钱牡丹,听见一串杂乱的走路声,抬眼看来。
钱牡丹中捻着一枚白玉棋,好奇的看历来人。
为首的姑姑穿着打扮非常体面,好像哪个贵人身旁得力的人。她身旁带着一个小男孩。
“咚咚”
夫子指敲击石桌。
口气肃厉:“不得分心。”
钱牡丹回神,冲夫子甘甜一笑,放下一枚棋。
缪夫子睨一眼忽然造访的人,面色不大好看,明显是不大欢迎,把钱牡丹的这步臭棋,归为他们身上:“这盘棋,比上回多走两步。”
钱牡丹双托腮,迷惑的看着棋局。
缪夫子端起杯子浅啜:“你复盘,认真瞧瞧局招法的优劣跟得失关键。”
钱牡丹“哦”,动收回棋。
“你们有事儿?”缪夫子起身,端详小男孩,非常眼生,揣测是哪里位大臣家的公子。
姑姑恭敬的说:“夫子,奴才是太皇太后身旁的人。特意奉懿旨,把小少爷送来抚云殿,跟钱小姐一起学习。”
缪夫子眉头蹙成几道竖纹:“圣上可知此事儿?”
“昨天太皇太后已然告知圣上。”姑姑把闻治隆带到缪夫子面前,介绍说:“这是圣上的外甥,他此前跟太皇太后在皇寺,是敏惠大师的弟子。”
缪夫子一听敏惠大师,神情缓和,转身说:“把他留下,我要考核他。”
闻治隆作揖:“夫子,学生闻治隆。”
“恩。”缪夫子对姑姑说:“你回,这里用不着侍候。”
姑姑犹疑,触及闻治隆的目光,究竟告退。
缪夫子吩咐婢女,把闻治隆来抚云殿一事儿,通禀给圣上。
指着石凳,对闻治隆说:“你跟钱小姐下一局。”
闻治隆懵了,茫迷茫的看着缪夫子,见他眼光一沉,隐有不快,赶忙垂下头,坐石凳上。慌张抠紧指:“钱……钱姐姐,请你赐教。”
钱牡丹听到对话,获知闻治隆的来历,听见他的尊称,忍俊不禁一笑。
“请。”钱牡丹作一个势。
闻治隆飞快的瞄她一眼,非常胆小害臊的样子。瞧着棋盘好半日,才落下一枚棋。
钱牡丹对弈。
一局下完,钱牡丹赢一步棋,险胜。
“承让。”钱牡丹看着棋盘,眼的光暗下,抿紧唇角,“你不必谦虚我。”
闻治隆整个身体向下缩,窘的头都要垂到地面上去。
缪夫子多看闻治隆一眼,面色有点笑:“你今年9岁?”
他讷讷说:“9岁半儿。”
缪夫子夸赞一句,又瞪钱牡丹一眼:“他比你小2岁,你瞧瞧人家的棋术?你走出,千万莫说我是你夫子!”
钱牡丹非常汗颜,立刻保证会每天多花1个时辰学棋。
缪夫子才满意的放过她,“你们歇息。”
宫娥提着食匣鱼贯而入,收走棋盘,把小食摆在桌上。
闻治隆站起,默默地后退。
“你一块吃。”钱牡丹邀请道。
闻治隆连连摆,面色通红:“我……我带了。”
他从衣袖摸出个油包纸,里边是几块碎了的豌豆糕。
钱牡丹却给他臂上的烫出的疤吸引住目光。
闻治隆也留意到,面色煞白,赶忙把衣袖拉下,向后缩了下。
钱牡丹跟闻治隆不熟,当然不会探究旁人的隐私,没再叫闻治隆。
缪夫子眉毛紧锁:“你上的伤……”
“是学生天资愚笨,夫子教的不可以好快学会,我自个用香烫,这般就可以专注的学习。”闻治隆唇瓣抖动,衣袖细微的发抖,自骨子中散发出的骇惧。
他在说谎。
缪夫子没再问。
钱牡丹小口吃冰镇的荔枝,闻治隆的话叫她惊异的眨一下眼,觉的他年龄小小的,倒是个心狠的,行事儿过于偏激。如果他家中人动打的,他有太皇太后做靠山,畏畏缩缩的瞒下,也太胆小怕事儿。如果没倚靠,倒是非常可怜。
她转头望向闻治隆,他缩在墙脚落中吃豌豆糕。忽然抬起头,他的抖了下,脸庞的红晕更深了,犹疑的把油包纸递过来:“姐姐,你吃么?”
“谢谢,你自个吃。”钱牡丹谢绝他的好心。
此时,晁舍人仓促忙忙的赶来。
他扫一圈凉亭,目光落到闻治隆身上,说:“夫子,你跟其他的夫子只教钱小姐。至于闻公子,圣上另外安排了夫子。咱们家这就把人带走。”
缪夫子当然是听命于圣上,并不阻挡。
晁舍人站在闻治隆跟前,恭敬的说:“闻公子,夫子已然在浮光阁,你和咱们家去。”
闻治隆眼眶一红,无措的望向钱牡丹。
钱牡丹是给弘璂护在羽翼下,怎样帮的了他?
再说他的性情,太畏缩,叫他整个人看着非常阴沉,实在叫钱牡丹喜欢不起。
过于极端,会叫人怕。
闻治隆见钱牡丹继续在用点心,没开口留人,收紧了拳,手心的油包纸蹙成一团,糕屑洒满地。
他不知道哪搞错了,太皇太后说钱牡丹至纯至善。早年入宫时,遇到个受伤严重的猫儿,不顾圣上的反对,养在配殿中照料。最终养了十几天,那只猫死了,她难受好几日。
因着这个事儿,闻治隆认为小女孩应当非常同情弱小,他如果处境可怜,钱牡丹应当会帮他。
闻治隆眼神阴沉,跟在晁舍人背后去浮光阁。
……
庾府。
燕小兰张开眼醒过来时,庾道连早已不在床上。
动了下身体,又酸又疼。
昨天晚上二人吃完合卺酒,表白心意后,庾道连就压着她亲的意乱情迷。最终婢女在外催他去敬酒,就仓促离去了。
她东西,卸下容,更衣出,预备等庾道连回。睡过去了,晕晕乎乎间,给他给亲醒,折腾到大半夜。
“少奶,你醒啦?婢女侍候你更衣。”婢女听见响动进,预备侍奉燕小兰梳洗。
燕小兰赶忙捂住棉被,脸庞通红的说:“你出,我……我自个来。”
她身上没一块好的,叫人望去太过羞臊。
婢女知道少奶害臊,预备出。
此时,一个老姑姑进,唉呦一声:“少奶还没起身啊,大太太叫奴才来收拾床铺。”
燕小兰懵了下,骤然反应过来,看向窗外,太阳高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