峰风同样端详森晏青,只可惜他带着假面,辨不清他的神情。
“这位后生是燕问轩的峰风,当初赠我一包香脆饼。”岐山王妃娘娘要来1碗豆腐脑儿,对峰风说:“这不错,你尝。”
峰风看着跟前的豆腐脑儿,面上撒糖。
他拿着勺搅拌一下,盛入口中,豆腐脑滑入咽喉,胃中瞬时暖和起,连同被深埋的回忆,一起被勾出。
他最爱吃的是这间店铺的豆腐脑跟一香酥。
不论是长姐,也也或者是鲁桥,每天都会给他带上1碗热豆腐脑儿,甜酥。
鲁桥斜倚在树干,看着他,“阿峰,你每天吃,全都吃不腻么?
他对食物并不热衷,吃啥都一样,就是喜欢长姐跟鲁桥在外依旧记挂他的那分心意。
现在久违的味儿,从新入口,峰风才发觉,他非常喜爱这一种口味儿。
即使吃了整整两年,也是不厌憎的。
这样多年来,胸口的那种空缺,在这一瞬时,给填满。
“非常好吃。”峰风把一整碗豆腐脑吃完,眼神落到岐山王妃娘娘的脸上,布满刀刻般的蹙褶,眼神非常平和慈祥。他的唇角弯弯,“谢王妃娘娘款待。”
“不必客气,那一天我生日,安瓷来买甜酥,已然卖完。倒是你圆我的遗憾。”岐山王妃娘娘把一盘甜酥推到峰风跟前,“你吃。”
峰风望酥黄色的甜酥,面上淋层蜜糖,就是气味儿就非常香甜。
当初在京师的那些时间,几通往门口过,却并没买过。
便怕尝到这种味儿,会滋长疯狂的想法。
直到那一天,岐山王妃娘娘生日,他买了一分甜酥。
峰风捻一块甜酥放口中,“比以前,多了种味儿。”
岐山王妃娘娘怔愣住,讶异的望向峰风。
森晏青蹙眉,问说:“啥味儿?”
“温暖。”
森晏青愣住,眼神审视峰风,揣摩他话中的意思。
峰风一对浅棕瞳孔,非常透彻。
森晏青看见他冷月般的眼睛,有点烟火气。
“你是哪人士?”森晏青淡淡的问。
峰风嘴角的笑收敛,眉目间显露一点落寞,“京师出生江南长大。”
森晏青两指扣碗,口气难明,“江南养人。”
“京师却是人人向往之所。”峰风反问起森晏青,“以前有所耳闻,岐山王府出个神僮,4岁就开始写诗,5岁已然编撰诗集,各大书馆卖的很好,我想一睹王世子的风采,不知能否赠鄙人一本?”
“幼时拙作,只为抒发长姐跟言九哥在一块的时光。”
言九是鲁桥的字。
森晏青跟峰风四目相对。
如果不是峰风是局中人,恐怕也叫森晏青唬弄了。
他心里怅然,别怪岐山王妃娘娘跟敬淑妃信了森晏青的话。
“我跟公子非常投缘,不知公子姓甚名谁?”森晏青刺探起峰风的身份儿,他故意提起诗集,不得不让森晏青警惕。
峰风坦率说:“免贵姓陆。”
一个陆字,让森晏青近乎失态,杯中的茶汤晃出,烫到他的手指头,刚才反应过来。
他放下杯子,岐山王妃娘娘递来一块手帕,“当心点,得亏茶汤是温的,快擦擦。”
她起身去叫人取抹布,把桌收拾下。
森晏青接过手帕擦手,再度抬起头,骆梓枢已然走出店铺。
一个奇异的想法,涌上心中,森晏青唤,“阿峰。”
峰风步子微不可见地稍微一停,撑伞,进入雨幕。
就是这一停顿,并没被森晏青错过,狭长的眼睛越发的深幽。
阿峰,是你么?
如果是你,又为什么不早些相认?
森晏青不知,可想着体内的离魄,他不免又庆幸不曾相认。
“阿青,你刚才唤谁?阿燕?言九么?”岐山王妃娘娘听见这一声“阿燕”,她胸口猛然一跳,急急朝森晏青走来。
“人?他人在哪?”岐山王妃娘娘到处张望,并不见鲁桥的影子,唯有峰风渐行渐远的身影。
森晏青还活着,岐山王妃娘娘也盼着鲁桥同样活着。
但能么?
160条人命,经过清点,不多不少。
他又怎样从天罗地网中逃出生天?
森晏青见她表情愣忪,看着峰风的身影出神,不由拉着岐山王妃娘娘落座。
“我看错了。”森晏青不多做解释,把冷却的几勺豆腐脑吃,再叫主家包一分甜酥,“娘亲,应该回去了。”
“好。”
岐山王妃娘娘心思凝重,跟森晏青一起上车,看着他的侧脸,入目的是冰凉的假面。
她摸玉手镯,问出心里的困惑,“你刚才为什么试探峰风?他是不要有用心的人么?”
“娘亲,防人之心不可无。他在你生日时,特意送你甜酥,让人起疑。”森晏青靠在车壁上,“世界上的巧合,多半来自精心算计。”
王妃娘娘非常信任楚灵,因而并没去深想。
她胸口一松,提起一事儿,“那时我在他身上看见一点你父亲的影子,近乎当他就是你。我转思一想呀,你幼时非常聪明,过目不忘,峰风如果你呀,又怎的忍心叫我孤苦这样久?早已跟我相认。”
森晏青心想不尽然,也许也有不可以相认的苦衷?
他回顾起峰风的谈话,倒有几成确定他也许才是真岐山王府王世子。
森晏青手指头轻轻叩膝,心里拿定主意儿,要寻一个机会,会会他。
如果峰风敌我不分,把他给戳穿,认祖归宗……
森晏青打住这想法,搓一搓眉头,倦意涌上,眼皮沉重,昏昏欲睡。
岐山王妃娘娘预备问森晏青,可有试探出峰风是好是坏,就见他歪着头,呼吸均匀的睡去。
她眼里浮出忧虑,把狐皮盖在他身上。
“娘娘,王世子近来睡觉的时间越发长了。”安瓷在一旁担忧的说:“郡君什么时候才可以把解毒药研造出?”
“不用几天。”岐山王妃娘娘吩咐安瓷,“你去查一查燕问轩的峰风。”
安瓷怔了怔,应下。
回王府,岐山王妃娘娘轻轻晃着森晏青的胳膊,“阿青,醒一醒,咱们到府中了。”
森晏青毫无反应。
岐山王妃娘娘胸口一跳,惊慌感席卷而来,她的手指头发抖的试探鼻息,仍旧有点鼻息,提起的心落下,居然是惊出一身凉汗。
家奴掀开帘,“娘娘,公子近来睡的沉,要自个醒来,咱们唤不醒的。”
“王世子的病情又重了么?”江莺莺快步来。
她推开一边的家奴,站在车轼边上,一眼看到沉睡的森晏青。
“宴哥?宴哥?”江莺莺心焦地呼唤森晏青,见他毫无一点反应,赶忙爬上车,掐他的人中。
“江小姐,你在干啥?”安瓷不顾尊卑,攥住江莺莺的手。“王世子太疲累,睡的沉了些许。”
岐山王妃娘娘听她唤“宴哥”心里不喜,又看见她掐森晏青,不快说:“江小姐,请你下马车,不要吵到阿青。”
“娘娘,正常人哪里会睡的唤不醒?宴哥这是病情严重,陷入晕迷,根本不是在睡觉,你赶快请御医看病。”江莺莺着急如焚,使劲挣脱安瓷的手,“当初在江家时,宴哥偶然会有这类状况,对他来讲非常危险。”
岐山王妃娘娘乱了手脚,即刻遣人去请御医,又吩咐家奴把森晏青背去乾坤楼。
江莺莺跟在背后,预备进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