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案郭放不下钟久谊,慈祥说:“好,父亲叫人送你去。”
钟久谊扯唇角,眼中讥诮,怎样不知钟案郭的用意?
他并没放到心上,走了。
钟唯帧面色青白,心情不大爽快。
不一会工夫,宫中来人,请钟久谊入宫。
钟唯帧听清宫人的来意,她的面色霎时变了。
金手镯被发觉了,二叔跟闻主事攀咬起,找钟久谊作证。
钟家人互相对看了眼,钟唯帧立刻说:“舍人请稍候,我这就派遣人去找弟归府。”
晁舍人应下。
钟唯帧派綉桔去找,顺带给钟久谊带两句。
钟久谊早在出府后,随意找一间茶馆儿,金蝉脱壳的离开,去了万花馆。
覃早夏给他来信,请他来万花馆一叙,信点明了理由。
诚如钟太太所言,他在官场沉浮,不如几年前那样弱智。在收到信前,就听见北狄王世子死的消息。他虽说没再打搅覃早夏,可是一直有关注她的响动,当然知道她的妹子是北狄王世子的宠姬,已然给她带归府去,那个时候他就嗅到一点阴谋的味儿。
前后不到俩时辰,她的妹子死了,还是他派遣人杀的。
钟久谊便猜测到是钟家人干的好事儿。
这几年钟家沉寂下,钟久谊没跟钟家人来往,可是偶然去拜见爷跟奶,知他们在密谋一件大事儿,就是在等待时。
钟久谊去府上,预备诈一诈钟唯帧,他们连辩白都没,就承认了。
到万花馆时,覃早夏还没来,钟久谊坐雅阁中,没骨头一般靠栏上,看着街上夫妻两个牵着一个小男娃,挤在人群中行走。小男娃看着些心店铺,眼中满是渴望,走老远还在看。
老太太见了,摸出退色打着补丁的钱兜儿,取出个铜钱,递交给老叟低语了句。
老叟步子蹒跚的去买来点心,递交给小男娃。
小男娃眼弯弯,高兴的笑了,拆开纸,里边躺着一块雪白的糕点,钟久谊两口就可以吃了。小男娃却是小心谨慎,伸出舌舔食,老妪脸面上带着慈祥的笑,怜爱的摸着小男娃的头。
钟久谊不由轻轻恍惚,记起来自个的奶,也如同老妪一样,摸出一枚真心待他。今天见着奶时,她比上一回见更苍老,满目温柔的看着他,殷殷期盼他归府住,想要多看看他。
姑姑也劝他搬回来住,说奶的身子日渐不行,这岁数了,看了眼少一眼,说不准哪里一日便醒不来了。近来开始忘事,却每天给他预备几样点心,担忧他回来没有的吃,会闹腾。
钟久谊唇角一扬,他不是娃娃了,哪会因为没点心吃,还找奶闹腾?
但想到离去前,奶期望一家子团圆,跟跟美美,笑就凝固在嘴边。
“咚咚。”门板敲响。
钟久谊反应过来,哑声说:“请进。”
覃早夏推开门,带北恩一块进。
钟久谊靠在窗台,微扬着下颌看着覃早夏。
这几年,他见过覃早夏许多回,她身上温婉安静的气质,叫人可以奇异平复心中的躁气。
现在再看她,纵使精神不佳,可依旧是美丽的,平添讲不出的风韵。
“覃甜梨……”
“我讲不是我做的,你信么?”钟久谊打断覃早夏的话,抬给她倒一杯花茶,轻声说:“你们找不到证据,燕青竹负责此次的事,他难逃罪责。阿夏,你想帮他么?”
覃早夏见他坐直身子,双交握放在桌上,一种预备跟她谈判的样子,抿紧嘴角没讲话。
钟久谊静默了会,眼神始终看着她,当然洞察出覃早夏的心思。
“这盘棋从几年前下,布置的很周详,除去辜案死前透露我,没半分线索?然而辜案这目击证人,他也已然死了,你的口供没任何的用处。你们想要证据,可能性近乎为零。”
钟久谊说到此处,浅浅的笑了,“我依旧非常喜欢你,你嫁我,我帮你拿证据,怎样?”
“不怎样。”覃早夏面色颓白,毫无半分血色,因着钟久谊讲的没错,他们知道是钟家做的。“用我交换证据,我的相公宁肯披荆斩棘,而我乐意跟他一块度过难关。等他打下北狄,他就会是天朝的战神跟英雄,刺杀北狄王世子也会变成他的计谋,人人全都会歌颂他。”
钟久谊怔愣住,定定的看着眼神坚定的覃早夏,心中不可否认的翻涌着妒忌。
“你这般想,为啥请我来赴约?”
“确认个事儿。”覃早夏想知道是不是钟久谊杀的,自他的话语跟神情,可以排除不是。
“确认是不是我派遣人杀的?要是?”钟久谊问。
“你走不出万花馆。”覃早夏没有那样傻,她早便来了万花馆,带了好多人来,确定钟久谊是独身一个人,她才露面。“还拜托你一个事儿,给钟唯帧带一句。她派来刺杀覃甜梨的刺客,咱们抓到个活口。”
燕家有隐卫看守,钟唯帧派一拨人引走镇守的隐卫,再一拨人暗杀覃甜梨,杀死辜案的人逃了,可是做饵的人却抓到个,舌被割了,问不出啥消息来,可是把消息散播给钟唯帧,会乱她心,行事儿容易露出马脚。
钟久谊眼神变了,嘴唇翕动,想说:实际上不必要这样麻烦,只须你开口了,我会帮你找证据,就当作是弥补当初我对你造成的伤害。
门被急促敲响,綉桔的声音在外传来:“宫中来人,小姐请婢女请你快些回。”
覃早夏目的达到,“你快走。”
钟久谊起身来到门口,听见覃早夏的声音传来,带着最终的劝诫:“钟久谊,你脱离钟家,不想要卷入泥沼。闻家跟钟家是一丘之貉,你还尽早脱身。”
钟久谊步子停顿一下,垂落到身边的,紧攥成拳,头也不回的离去。
钟久谊乘坐大车归府,綉桔在大车上转达钟唯帧的话,满脸麻木的神情。
归府,钟久谊一脚踏进上房,爷,奶都在。
“钟公子,咱们家奉圣上之命,请你入宫一趟。”晁舍人站起来,态度恭敬的说。
钟久谊稍微点头。
“久谊。”钟老太太唤住向外走的钟久谊,布满蹙褶的脸庞流露出担心,浑浊的眼中晕着水光,双攥住钟久谊的:“久谊,你入宫别怕。你心中对咱家有心结,有怨,这多年跟在闻主事身旁,承他的人情,千万不要为偿还恩情,把自个置身在险境中。”
“做长辈儿的怎会跟小辈计较?谁敢欺你,奶会给你作主。”钟老太太苍老的,扶过钟久谊脑门的头发,宠爱的说:“我叫曼娘亲做你爱吃的佛跳脚,今天晚上一家子吃个团圆饭。”
钟久谊看到钟老太太发红的眼圈,鼻发酸。钟唯帧跟钟案郭做的事,钟老太太半分不知情,纯粹的以为是闻主事出事儿,请他入宫是夹恩叫他顶罪,叫他不必惧怕,钟家会做他的后盾。
钟久谊偏开头,望向钟案郭,想叫他死的,并非是旁人,而是他血亲罢!
他没过多解释,笑起来眉目飞扬:“奶,孙子要吃你指点曼娘亲做的佛跳脚。”
“好好好,咱们一家子好几年没一块吃过饭了,还给你做一道蟹粉佛跳墙。”钟老太太笑说:“奶等你回。”
钟唯帧垂下视线,想说啥话,顾及晁舍人在,不便开口。
那对赏给宫娥的金手镯,是钟唯帧在匣中翻出。
当初留下,是以备不时之需,用作栽赃闻家。
宫娥提出要份量足的金手镯,钟唯帧随送了。那时并没想太多,其一非常符合宫娥的要求,其二这玩意儿不是她的,查不到她。事爆露出,说不准还可以祸水东引。
钟案郭一字一句说:“久谊,咱们祸福相依,你莫要意气用事儿。”
钟久谊满脸淡漠,对钟案郭连讲话的劲都提不起。
奶曾经劝告他:天下无不是爹娘,凡人都有错误,爹娘也不例外。
钟久谊试着跟自个心中拧着的那一缕劲跟解。
入宫的这条道上,钟久谊想了好多,回顾自个走过小半生,得意风流,仗的是钟家的势。
钟久谊见礼,不等他开口,闻主事已然开口:“姑爷,你可记的,当年如懿身故后,你亲自把她的嫁妆归还,里边是否一件金器也没?”
不怪闻主事这样迫切,而是钟久谊的身份儿,叫闻主事感到非常的绝望。等待的过程,他的一枚心像是放到油锅中煎。
“这一对金手镯,你还有印象么?”闻主事把金手镯递到钟久谊的跟前:“这是如懿的嫁妆,戴在腕上嫁过去的。”
别说,钟久谊真有印象,看到这对金手镯,他脑门直抽抽的痛。
没谁家新娘子,胳膊带着臂钏,腕上戴金手镯,他看到都累的慌。
闻如懿非常得意的举起,金镯在他跟前晃,冷嘲说:“看到么?我将自个的后半生的幸福,都戴在上。”
钟久谊娶她,原本就非本意,给她一激,即刻嘲笑连连:“嫌我窝囊,别嫁给我。”
闻如懿气极,拔下一个金手镯砸来。
钟久谊防备不及,给金手镯砸懵,脑门划出血痕。
闻如懿还不解气,挑喜房的刺,大骂到钟唯帧头上,打落火烛,整个院儿都给烧了。
钟二爷见钟久谊好久没吭声,心中蓦然一慌,意味儿沉重的说:“侄子,你只管说实话,圣上是明主,明辨是非。”
钟久谊思虑许久,轻声说:“太长时间远,我不记的了。”
钟二爷舒口气。
闻主事变了面色,把金手镯塞在钟久谊的中:“怎会不记的?那个时候你跟钟家关系陷入僵局,不肯占钟家半分好处,如懿典当许多嫁妆帮衬你。你再认真想想……”
钟久谊神情疑惑:“她跟我势同水火,怎会为帮我,典当自个的嫁妆?”
“如懿的陪嫁婢女讲的……”闻主事觉察到不对劲儿,骤然望向燕青竹,想向他求助,把闻如懿的陪嫁婢女捆来,把人审讯一停。
此时,燕青竹派出的人仓促过来回禀:“圣上,卑职去珍宝阁,查这对金手镯确实是闻小姐买走的。又去趟闻家审查,嫁妆单子确实有记载这一对金手镯,闻太太的口供跟闻主事一致,分别审讯几个陪嫁婢女,问出嫁妆中丢的东西,都是给钟大小姐身旁的婢女綉心拿走。”
钟唯帧是将来中宫,婚期在即,特意过来请示,接下来应该怎样行事儿。
闻主事想不到柳暗花明,大喜过望。
钟二爷脸色阴郁下,眼光明暗不定。
钟久谊愣了愣,想不到真的查到钟家头上。
钟唯帧自诩聪慧,惯会背后里使坏,借刀杀人。
闻家也不是吃素的,陪嫁婢女的话中真假有二分,还没定!
钟唯帧想要按头踩死燕家,燕家又何曾不是这样?有这一个会,即使陪嫁婢女的话是假的,也会搞成真的!
果真,燕问轩满脸清正的说:“圣上,天子犯法跟庶民同罪,钟小姐是选定的中宫人选,以后娘仪天下,是天下女人之典范。”
这话讲出,把钟二爷行将要宣之于口的话,堵回嗓子眼。
“闻如懿婢女的供词,钟唯帧的人取走闻如懿的嫁妆,她中不只这一对金手镯。”弘璂指派燕青竹:“你带人去钟府搜查。”
燕青竹带人过来时,钟家的人还没反应来,都齐聚在上房,等候宫中的消息。
特别是钟唯帧看到闻太太带着闻如懿的婢女一起来,中还拿着张嫁妆单子,觉察到发生啥事,面色不由大变。
钟唯帧强行镇静,背在背后,在暗处打势,又对綉心递眼色。
綉心悄悄退出上房,就给侍卫扣住,反剪她手,推进上房,把她按跪在地面上。
綉心脸面上的血色退尽,吃疼的说:“你们抓住我干啥?小姐的肚儿饿了,我去灶房取点心。”
闻太太嘲笑说:“我看你是去毁灭证据!”
綉心险些晕去,说:“你含血喷人!钟家的底蕴深厚,如果要贪墨闻如懿的嫁妆,定会全数扣留,怎会只偷走金器?你将钟家当啥啦?市井中抠抠搜搜的平民平头百姓?”
闻太太似笑非笑说:“钟家跟闻家相比算啥东西?无非是强撑门面罢了。变卖家产前,闻家也许比不上,至于现在……5000两白银拿的出么?”
钟案郭跟钟老汉子的面色齐刷刷的变了,眼神晦暗,阴戾的看着闻太太。
当初为玉石矿一事儿,10万两白银打水漂。多数产业都变卖,剩余的一点因为钟家的事,到处奔走,散尽最终一点余钱。钟案郭跟钟老汉子辞官在家,只靠钟二爷,正给人看着他出错,夹着尾巴,哪里敢收刮民脂。别说5000两白银,即便2000两都掏不出。
“钟家家底有多少,不劳闻太太操心。仅凭一面之词,就兴师动众上门搜查,不免太过轻率?”钟唯帧睨一眼窗子外的人影,颓白的脸上恢复血色,扫过燕青竹,说:“我未来母仪天下,肯定要以身作则,事牵涉到我。你们要查就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