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原本今天叫你来，是想和你通通气，让你心里有准备。结果倒是让你给我来打气了。”赵天云笑得亲切“那之后的事情就拜托你了。”
“我将竭尽全力”
“我相信你的职业素养和业务能力，把任务交给你我放心。但是”赵天云脸色严肃起来“记住，不要硬冲。如果碰到困难，一时半会无法解决的，希望你及时告诉我，我会帮助你。再说一次，我从来不让手下的弟兄吃亏！”
“另外，你上次在外高桥工厂的事我也听说了。这是违反纪律的！我有办法让热拉尔受更大的惩罚！而不是你亲自去把他摔在地上！请注意你的身份！”
程自豪听了差点没笑出声来“公司纪律里应该没有严禁打架斗殴这类的条款吧。毕竟高逼格外企，讲究的是要文斗不要武斗。”
那天魏余聪离开后，程自豪在抽水马桶上闲着无聊，用手机看各种“背负投”集锦。
别说，他魏某人那下还真是挺标准。
而且显然是手下留情，通常情况下背负投后还会跟个十字固，这动作容易造成硬伤。
这让程自豪对他的感官略有改善。
但实际情况是，魏余聪当时确实是想上倒地追击技的。
长期训练形成的肌肉记忆，甚至不需要经过大脑思考，遇到突发情况自然而然地就使出来。
热拉尔运气好没被二重打击是因为，魏余聪那时忽然灵台清明，瞬间想到：方才动作幅度不大的背负投已经把昂贵的西服给崩裂了，十字固的动作幅度更大，要求控制方坐在地上，一只脚控制对方胸口，另一只脚踩住对方喉咙。
柔道道服宽宽大大，就是为了做动作方便。
而魏余聪全套修身西服套装，这裤子肯定承受不住剧烈运动，到时候少不得“刺啦”一声变成细花呢开档裤。
原本英明神武的形象会变得猥琐不堪，哪怕是对热拉尔有压倒性的优势。
毕竟古往今来没有一个英雄是露腚的。
呃，比利时的于连大概算是例外。
总之，幸亏魏余聪脑子转得快，热拉尔和他本人都避免了更大的伤害和打击。
堪称双赢。
魏余聪看着赵天云，沉默了片刻后道：“我愿意承担相应责任，接受公司纪律处分！”
赵天云叹气，刚才他话中示好招揽的意图相当明显。
何况话也没错。
魏余聪和热拉尔不一样。
虽然工资是后者更高。
可热拉尔的职业之路基本到头，他这辈子只能成为机械维修方面的专家，无法进阶成为管理者乃至经理人。
魏余聪么，在程自豪眼里算高不可攀，但别说在SNK集团，就是中国区里，他这样的也是一抓一大把。
这年头不缺人才，尤其是上海这种改革开放的前沿地带，对于全国乃至世界各地的人才都有巨大的虹吸作用。
可只要魏余聪耐下性子，在岗位上磨几年，以他国际培训生的身份，很快就会进入职业快车道。
运气好的话，四十多岁就具备了冲击集团副总裁级别职位的资本。
看起来时间长，其实也就十年功夫。
打个比方，热拉尔就像是军队中的老兵，久经战阵，经验丰富，每次打仗都少不得。
可干了一辈子也就是个高级士官，属于兵。
而魏余聪则是正经军校毕业，并且有高级指挥员学校的学历加成，只要他不犯错误，成长为集团军级别的军事长官是大概率的事情。
从这个角度讲，他确实不应该动手，这太兵痞气了。
而且对今后的职业发展会有不利影响，“暴力倾向”可不是个好词，在晋级比拼的关键时刻会压死人的。
按外企职场常用剧本，魏余聪这时候就该客气几句，随后对赵天云的提点以及揽事作感激涕零状。
赵天云则温勉有加，少不得拍拍对方肩膀，“我也年轻过，但人终归是要成长的嘛！”（言语神态，体型动作，可以效仿老红军对红小鬼。）
于是场面做足，宾主尽欢。
可魏余聪还是板着扑克脸，腰杆死硬，语气也是死硬。
整个人看起来像是茅坑里的玉石-又臭又硬但好像还挺值钱？
赵天云微叹一口气，倒也不以为意，点点头道：“那好，既然如此，你们就都去忙吧。”
“告辞”魏余聪转身就走。
程自豪也连忙跟着他走了出去。
他心里发毛，怎么混到这货色手下去了，今后的日子，只怕要难过了。
万一他对自己工作不满意，直接背负投怎么办？
……
“跟我走，我带你去工位！”魏余聪在门口等着他。
程自豪连忙跟上。
……
“你以后就在这里了，我在你后面的位置上。办公用品和其它需要的东西去找总务。业务上有问题可以问我，但我也会反问你，如果被我发现你完全不动脑子的话……”
魏余聪没有把话说完，只是冷冷的看着程自豪。
其实也不能说特意“冷冷”，因为他一直就是这幅模样。
“不动脑子的话，你要给我个背负投么？”程自豪心里吐槽。
若是在外高桥工厂面对贾光头，他早就嬉皮笑脸的说出来了。
可在这儿，他不敢。
因为贾光头绝对不会摔人背包，而魏余聪……
tmd他就是练这个的！
“现在我向你布置工作！”魏余聪说话语速极快。
“第一，我听说你身上还有个外高桥工厂关于噪音方面的六西格玛黑带项目？”
“是的。”
“很好，从现在起，我是这个项目的倡议人！”
六西格玛项目小组的最高头目是由所在单位的最高管理者兼任，务虚镇场子的，日常工作由倡议者来做，这个倡议者至少是黑带级别。
项目的倡议者也可以改变，比如原倡议者离职或者临时调离等等。
通常来说，还是不建议中途换人。
至少，换人也是交接双方协调后的结果。
魏余聪霸道，一句话就把项目从贾光头手里捞过来。
见程自豪不说话，魏余聪又道：“我手里做过的黑带项目都快两位数了，所以你可以完全放心的能力。但是，为了提供效率，我会把大部分事情都下放给你。我看过你的简历，你之前绿带项目做得还行。当然，这个项目成功的话，我会向上级呈文提拔你为黑带。”
“这……”程自豪瞠目结舌。
“你还有什么疑问？”魏余聪不满的问道。
“没有，没有！”
“那为什么那么吃惊！”
“我只是没想到一下子，一下子……”程自豪解释。
但心里却在震惊。
这事情又被贾光头给料到了。
当老贾把噪音项目作为他的六西格玛黑带项目时，就摆明了说这是给程自豪安排的。
以程自豪现在的背景履历，还没资格去做黑带项目，更遑论成为黑带导师。
老贾的办法也很简单，先把项目成立起来，然后程自豪去中国区总部工作，编制关系都会转过去。
到那时就说他是总部过来支援的，履历背景上就勉强够看，到项目完成时可以作为程自豪的成绩来申报黑带导师。
没想到，魏余聪在这点上倒是和老贾一致。
“其次，刚才总监也说了！电动车是趋势，我们不能坐等。所以，我会给你开一个公共盘的浏览权限，上面是电动车的行业分析报告，大概10G左右的ppt，你要在一个月内全部看完。”
“10g，一个月！”程自豪倒吸一口冷气，这尼玛的工作量有点过分吧。
“你有困难？”魏余聪问
“没有，没有，我努力！”、
"好，至于其他工作。暂时先放一放，我可以全部替你完成。你的任务就是抓紧这一个月的时间，把该学的东西都学会！"
“噢，噢……好。”
“我工作去了，有事直接找我。”
说完魏余聪径直回到自己座位上。
程自豪挠挠头，觉得今天似乎有点过于刺激了。
照例先去总务等部门转了一圈，领回办公用品若干，又去it部拿到新的工作电脑。
原来那台当然是还给外高桥工厂了。
像他这样底层打工人每天的工作是从打开louts notes收邮件开始。
邮件往来是外企特色，看上去商务。
实际上言辞中都带着机锋。
同样一封电邮今天看的简单业务沟通，没准到了明天就是大家撕逼吵架的证据，三天后没准会连着那一连串cc的邮箱最终被cc到集团高管面前。
贾光头当初给程自豪多少做过点培训。
其中歪门邪道不少，比如疑难邮件或者会得罪人的邮件，可以不急着回复。
利用好louts notes的自动定时回复功能，咳咳，通常可以设置为凌晨两点回复。
拖延时间可以降低对方火气，让他们冷静一下。
更重要的是卖惨，这个回复的时间点带着无声的哀求“朋友帮帮忙，我都已经被拖到凌晨两点回信了，你就眼开眼闭放我一码吧……”
这手很好用，毕竟大部分人都是通情达理，富有同情心的，见别人大半夜还在回邮件，哪怕是火气再旺也得压压。
类似的把戏还有很多，比如某些关键邮件密抄送给对方老板，等于是无形给对方挖个坑。
这些小把戏道理混外企的人大部分都懂，核心是见机行事的运用。
看人看事针对性的采用。
老贾曾经严厉警告过程自豪，：“第一，你不准对我来这套，第二，加斯东这个赤佬是例外，你看到他邮件就立刻回复，如果来不及可以等等，但绝对不要凌晨发给他！哪怕你真的是半夜三点做完文件，也等到第二天早晨再发！别问我是怎么知道的！”
那时程自豪看着老贾晦气色重的面孔，倒也大致猜到了究竟是怎么回事。
时间一长随着对加斯东的了解深入，程自豪也明白老贾当初犯了多么愚蠢的错误：加斯东这货有个毛病……也可以说是优点-精力极其旺盛！
最多睡五个小时就能保证第二天能滔滔不惧的从上班骂骂咧咧到下班。
凌晨两点对其他人而言是睡得满枕头口水的黑甜乡时间。
可对加斯东来说，是睡前耍手机的放松阶段……
偏偏这货虽然是法国人，却一点都不懒散，玩命起来比鬼子都鬼子……颇有大英海军“逢敌即战”的神韵。
总之，当年老贾翻了没有摸清敌情便自作聪明贸然行动的错误。
……
正当他一封封的回邮件时，sametime亮了。
魏余聪：“公共盘的权限已经开通，H盘下的新能源文件夹。”
程自豪：“明白”
魏余聪：“希望你能努力。”
程自豪：“明白”
屏幕对话就此结束。
一想到这家伙就坐在自己背后，程自豪顿时对如芒在背、如坐针毡、铁王座等词有了深刻而感性的认识。
下班时，他苦笑着自我吐槽“中国区总部一天的压力比外高桥工厂一年都多，哎，怎么就忽然怀念起那个光头来了呢……”
之前的日子，枯燥规律。
出于责任心和对老贾的知遇之恩，程自豪虽然已经和外高桥工厂没有隶属关系。
可每天还是有不少外高桥工厂的业务邮件发到他这儿。
一个是年底了招不到人，他还得代代岗，再有供应商客户等对他离开的消息并不知情。
今天他正在邮件里指导外高桥工厂的通道长如何计算公差。
还耐心细致的从电子手册里找了几张图，作为附件一块发送给对方。
这是工厂质量员的日常工作之一。
“你在干什么？！”身后忽然想起一个声音来，是魏余聪。
“老板，我我，……”程自豪被吓了一跳，说话都结巴起来。
“第一，叫我经理。第二，你现在是中国区总部的人，和外高桥工厂没有任何关系。”
“可是，可是……我，我……”
“没有什么可是的，你要知道是谁给你发工资。”魏余聪冷冷道。
“可……他们还没招到人”
“那是你们的总务废物，如果一年招不到人，就打算继续用你一年？好了，我给贾正方打电话去……”
……
十五分钟后，他的sametime又亮了。
贾正方：“册那”
程自豪：“册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