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门打开,冷光铺地,一行人走了进去。
控制室敞亮,墙面是灰蓝色,三块曲面屏并排挂着。
调音台和服务器整齐列阵。
隔音玻璃后的录音间像展览厅。
隔音间里,戴棒球帽的鼓手正猛敲,双踩踏板抖得像要散架。
军鼓滚奏如暴雨。
旁边穿皮夹克的贝斯手在调音,手指在指板上滑。
低音嗡嗡震着地板,长发随节奏甩动。
控制室外,第三个人,戴大耳机的中年男,闭着眼,屁股大幅度扭动。
寒国卫脸色立刻黑了,额角青筋一跳。
头顶仿佛飞过几只乌鸦。
他干咳两声,声音发虚。
“那个……他们是见设备好,手痒了,没忍住……”
话没说完,三人突然停手,神色如常地回到调音台前。
低头检查输入通道,增益,相位对齐。
动作利落,专业得不像刚才那批人。
周轩已站进隔音间,戴上耳机,调整监听音量。
他吸了口气,闭眼。
然后——
他抬起手,轻轻捏住两颊,拉开皮肤,开始用唇颤音热嗓。
“嘟嘟嘟——”
张天韵手一抖,杯子差点脱手。
李天启张着嘴,一脸茫然。
寒国卫瞳孔一缩,眉毛几乎飞进发际。
“???”
死寂中。
三位调音师里唯一留长发的那个推了推眼镜。
“正常,歌手在暖嗓。”
原来是我们没见过世面。
中的战壕与焦土,望向荒芜大地。
枯树如骨,河流干涸,村庄成灰,百姓在风中踉跄前行。
死寂中,一人突然跃出,脸上却带着笑。
声震天地:
“哈哈哈,今日,报国啦!!”
轰!
火光冲天,烟尘翻滚。
可就在那一瞬,他身子一轻,像是被托起,穿过云层,腾空而上。
云海翻涌,脚下银浪奔腾。
头顶星辰轮转,银河如带,缓缓流转。
时间拉长,山河更迭。
战火熄灭,绿树成荫,稻田如浪。
眨眼落地,眼前灯火如海,长江大桥横跨江面,高铁穿山而过。
火箭升空,直指星河。
他眼角湿润,胸口起伏。
抬手,向录音室外竖起拇指。
耳机里,前奏轻淌,将他从幻境轻轻拉回。
【东方辽阔的黄土地】
【……】
声音响起,低沉醇厚。
监控室外。
李天启原本懒散地靠在椅上,手插兜里。
第一句响起的刹那。
他瞳孔一缩,眼神钉住,嘴不自觉张开,喃喃。
“啊……”
这比昨晚强太多了。
声音更稳,情感更浓。
不是炫技,是拿命在唱,是血和火烧出来的声。
录音师盯着波形图,声线起伏如山脉。
不爆不塌,完美贴合节奏。
他一边听,一边点头,手指轻敲桌面,打着无形节拍。
“稳,没炸麦,气息控制到位,换气几乎无痕……”
“老手,成熟,情绪精准,专业水准。”
“后期省事,这种素材拿来就能用,稍微润一下就能上大舞台。”
张天韵站在玻璃前,手掌贴着冰凉的表面,目光没离开周轩。
他穿白衬衣,领口微敞,侧脸线条分明。
唱歌时喉结滚动,眼神沉得像深潭。
她心跳忽然慢了一拍。
像是被什么撞了一下,怔住了。
副歌到来,旋律陡升。
节奏加快,转音密集扑来。
周轩没退,全开,照着原曲一路冲。
调子降了些。
但气声,滑音,强弱,情感递进。
全都稳稳落进每个缝隙。
整首歌一气呵成,无断无瑕。
最后一个音落下,余音绕耳。
他缓缓睁眼,像从一场久梦中醒来。
几下深呼吸,情绪慢慢退潮,胸口起伏渐平。
“唔……”
“完成度不错,这次挺好。”
对着话筒问:“怎么样?”
录音室里安静。
几秒后。
调音师缓缓举起拇指,眼神震动,满是佩服。
“很棒。”
“全程高能,节奏再快也不飘,拉轨就行。”
直到周轩推开隔音间的门走出来,寒国卫才猛地拍了下大腿。
“真录完了?一遍过?牛啊!”
业内录歌,哪有不拆段重来的?
一句副歌录几十遍是常事。
再挑最稳的那一声拼进去,降噪修音混响一套流程走下来。
跟P图没两样。
反复打磨,就为听不出半点瑕疵。
周轩倒好,一遍清。
“小意思,寒主任抬爱了。”
他摆摆手,笑得随意。
和声部分又录了两遍,音层清清楚楚,贴着主旋律走,严丝合缝。
接着人围成一圈,讨论后期怎么调。
起初,周轩只在边上站着,双手插兜,语气不紧不慢。
“这儿加点混响,人声往前推点,副歌鼓点砸重些。”
说着说着,他往前一步,朝调音师点点头。
“我来试试。”
手指刚落键盘,动作就利落起来。
参数一项项拉过去,快而准。
调音师愣在旁边,张了张嘴,还没出声,就听周轩低声开口。
“低频糊了,拉下来。”
调音师没再说话,默默往旁边一让,指了指椅子。
眼神直了,嘴里没话,心里却翻了天。
周轩没看他,头都没抬。
整个世界缩进屏幕里,波形图跳动,参数滚动。
他盯得极专注,眼神像能剜进数据深处。
身后三组人面面相觑。
惊,疑,不服,全堆在脸上。
他一点没觉。
寒国卫胳膊肘轻轻顶了下调音师。
“嘿,咋还让他上了?他懂这个?”
调音师一把捋开披肩长发,牙咬得极紧。
“懂?他这哪是懂,这是干过多少年才练出来的手感。”
“呃……”
寒国卫噎住,干笑了两声。
调音师骂完,反倒一屁股坐回椅子,摸出小本子记起来,眼睛死死黏着周轩的手。
今儿白捡一堂大师课,血赚。
李天启憋着笑,凑到寒国卫耳边。
“哈哈哈,请汪菲的钱打水漂了。”
寒国卫摇头。
“谁唱还不一定呢。”
“两版风格差太多,还得上头定。”
中午。
周轩的《天地龙鳞》做完。
文件导出,无损格式,加密存进U盘。
他亲手递过去,动作利落,不刻意讨好,也不端着。
寒国卫立马拨通另边电话。
对面愣了几秒。
“一中午就弄完了?能听吗?老寒你可别糊弄事。”
“没问题。”
“唱得没瑕疵,混音也到位。”
“先听,要是不行,让汪菲明天来录一遍。”
加密传过去。
半小时,电话回来。
对方对音质满意。
但说还是想等汪菲录完再比。
毕竟,那可是汪菲。
机场。
夜色压下来,跑道灯一排排亮着。
飞机缓缓滑入停机位。
机身泛着光,引擎声由远而近,又一点点熄了。
舱门打开,舷梯搭上。
一队穿黑衣、戴墨镜帽子的人先下机。
动作整齐,没声响。
紧接着。
一个身影出现在舱门口。
汪菲。
走得很慢,身形瘦长,肩背挺直,眉眼清冷,略带倦意。
风吹起他额前碎发,那双眼睛便更亮了。
她帽檐压得低,没说话,只对助理点了下头,声音轻轻的。
“走吧。”
就这一句,空灵干净,没人忘得了。
粉丝私底下说她是“被天使吻过的嗓子”,不是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