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上画的是东西？还是写得字？
品口？
口字旁边还围了小半圈的鸡脚印。
小鸡在院子边留下的脚印，农户景物图，还是别的什么？
不止她一头雾水，其他人也好不到哪里去。
白成礼苦着一张脸，拉了拉慕南星的衣袖，“南星，你看出这是什么东西了么？”
看不出来不行啊，待会儿司里默一定会让他们每个人说观后感的。
果不其然，司里默得意洋洋地说话了，“怎么样？画得不错吧？这副画我整整构思了一个月，画毁了七十九张，这是我最满意的成品！”
白成礼腹诽，这么简单的东西，他一天随随便便画一百张。
司里默眼神一一扫过在场众人，最后落在司念卿头上，“念卿，如何？你觉得爸爸画得这么样？”
这是司念卿第一次看见他的画作，但她知道对方把画作拿出来给你欣赏，不是真的让你提缺点，而是想听你的赞扬。
她揉了揉脸，费力地思索着语文课上那些名家赏析的语言，艰难道：“呃，笔触浑厚劲道，一股苍茫雄伟之感迎面而来，堪比画圣吴道子……”
慕南星嘴角抽了抽，还把画圣领出来了，这吹得有点过了。
司里默可不管那些，毫不谦虚地接受了夸奖，笑盈盈地看着司郁岑，“郁岑啊，这副画是爸爸专门给你画的，你觉得怎么样？”
司郁岑薄唇微抿，简明扼要，“不错。”
回头就放书房最下面那个柜子，无非必要，绝不会拿出来。
司里默眉头微皱，对他两个字的评价有培训不满，但他心底有些害怕这个儿子，只好拿期待的眼神看向他身边的文景。
文景，“……”
我是岑爷的特助，这点小事难不倒我。
文景默念一句，正要开口，但阮莲抢先一步说了出来，“伯父抽，你画的就是小鸡觅食图吧？这鸡脚印画得栩栩如生，我从没见过这么逼真的鸡脚！”
她和在场其他人都不熟，他们全是豪门少爷、小姐，相比之下，就她家世平平，当然要多多表现一下。
不然她跟闷葫芦似的不说话，岂不是让旁人以为她心里对他们有意见，故意甩脸色呢。
既然要和群，就要大方起来。
她一说完，文景暗叫不好。
虽然上面的那小半圈三角枝丫真的像鸡脚，但依他对老爷的了解，老爷绝不可能画这样的俗物，上面的一定不是鸡脚。
兴许是竹叶一类表达志向的高雅之物……
老爷神经纤细，泪腺发达，亲耳听见自己的画作被形容成鸡脚，一定会生气。
到时候，难以收场。
不到他想出怎么个难于收场法，那边司里默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指着阮莲怒道：“庸人！你这等凡俗之人，目光短浅，满脑子都是豆腐渣，怎么配欣赏我的画作？滚出去！”
“这里不是你这种下贱东西能来的场合！”
阮莲被训，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对方不由分说劈头盖脸地砸来那些侮辱她的话，让她又羞又委屈，眼睛瞬间红了。
她眼底闪烁着泪光，不知所措地看着文景。
这里所有人她最熟悉的就是文景，文景是她唯一的依靠。
文景挡在她身前，意图打圆场，“老爷，小莲在国外长大，中文说得不怎么好，有冒犯的地方，我替她跟你道歉。”
阮莲一愣，委屈更甚，她在国外长大，她怎么不知道？
随即她就明白了，文景是司宅管家的侄儿，这个骂她的男人是司家家主的父亲，是司家老太爷，不说她了，就是文景都不能和他硬着来。
司里默森然一笑，正要说什么，司郁岑屈指敲了下桌面，清脆的响声在死寂一片的场合中十分清晰，“今天是我生日。”
司里默动了动嘴，还是放弃了。
一时间，安静的气氛中只能看见阮莲压抑的抽噎声。
她到底是个年轻女生，什么都没做，却被人骂得那样难听，恨不得转身跑出去，再也不回来了。
慕南星注意到她颤抖的肩膀，和因为羞愧难当几乎快滴出血来的脸，掐了掐掌心，上前一步。
她淡然的声音响彻在每个人耳边，“三个叠起来的口字象征在场三个司家人，众所周知，三角形是最稳固的图形，这暗示了司家人必须携手同行，才能走得更远。”
在场人连连点头，做深以为然状，只有司里默一个人脸色越来越不好。
慕南星继续道：“至于这个圆，我觉得是一口锅，锅旁边的鸡脚印能清晰地看见呈消失状，说明鸡进锅了……”
白成礼瞪大眼睛，看着她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司里默脸色黑得都快滴出水来了。
不能再让南星说下去了。
他硬着头皮接话，“对对，大吉大利，今晚吃鸡。司伯伯，你对郁岑可真好啊，特意画了这么一副寓意吉祥的画作，一腔慈父之心，可表日月！”
苏荣轩一言难尽，不知他想到了什么，也接了话，“司伯伯，郁岑有你做他的父亲，真是郁岑的福气！”
白成礼讶然，他接话是为了分担等会儿司里默集中在南星身上的怒火，苏荣轩接话是为了什么？
“赫……赫赫……”
司里默呼吸沉重，橘子皮似的脸布满怒意，双拳紧握，从阮莲开始就挤压的怒气全部倾斜在慕南星头上。
“又是你！”
他死死盯着慕南星，急赤白脸，“你这样的庸碌之辈，怎么配站在我儿身边？满心思的污浊、媚俗、拜金，我绝不会承认你！你休想进我司家的大门！”
司念卿急了，脸色发白，拉着司里默的手，声音发颤，“爸爸，你别生气，南星姐姐不是故意的。”
方才爸爸冲文景哥哥女友发火，她就很过意不去了。现在爸爸又针对南星姐姐，她有点后悔让爸爸过来了。
明明事先说好的，不能生气，怎么爸爸还是没控制住自己？
她无法想象，要是待会儿妈妈也过来了，场面会是何种混乱。
她隐隐升起了几分不妙之感。
慕南星微微一笑，屈腰做倾听状，“那敢问司伯伯，这上面画得是什么？”
无人发现，阮莲的抽泣声不知不觉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