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哪都是人,坐哪儿都是事儿,好不容易碰上个淡定的主儿做同桌吧,还尽是嘲讽。
“要我说,堵不如疏,躲不如露!与其藏藏躲躲,不如放下你“大明星”高贵的架子,脱掉你虚伪的“新装”,该吃辣条吃辣条,该放p就放p,回归正常,顺其自然。”柠檬将眼前椅子摆正,顺道将他越界的脚踢回了原处。
“我说你说话就不能文明点儿吗?”
“你不放p啊?”
“你……粗俗!”
“得嘞,我粗俗,那您就继续端着呗!”
“没看出来呀!黄柠檬你挺聪明的啊!”他努着嘴,思考片刻,觉得是条明路。
活在聚光灯下太久,自己真成了“演员”,是该卸卸妆。
听到“黄柠檬”三个字的时候,她明显心头一颤。
只有陆程一会称自己:“黄柠檬”。
如果是以前,她一定会表示抗议,但这一次却什么也没说。
毕竟,谁也不是谁的谁,谁又何必为谁留一个独一无二的称谓?
况且,他是第一个夸自己“聪明”的人。
一整天,柠檬都处在兴奋与勤奋交替地状态,就连放学铃响,她都充耳不闻。
韩梅梅怕她走火入魔,又特意叫她一起走,也被拒绝了。
躲在教室一整天连厕所都不敢去上的欧阳焱再一次穿上他的装备向柠檬打了声招呼,信心满满地出了教室。
至于柠檬不想早走,努力学习是一部分,不想和陆程一产生交集也是一部分。
毕竟在校时楼上楼下,往返回家的路又完美重合。
回想陆程一昨日的言语,经过一晚上的挣扎,委屈、难过、再经“深思熟虑”的反复思考,她得出了一条不得不承认的结论:她与他当真什么关系也没有。
既没有血缘关系,也不是世代姻亲。溯及祖上,爸爸妈妈与陆伯伯交集甚少,称不上朋友。
她与他也只是巧合地在同一天来这世界报了道。
大千世界,茫茫人海,同一时刻,同一秒出生的人不计其数,他们俩这点儿“缘分”又算得了什么呢?
至于同校同班十几年也不足为奇。
两人是邻居,自然都是学区房,上的学校又都是学区内的学校,年纪又相仿,不在一起才不正常。
人之所以会难过,会失望,是因为自己总把自己看的太重,把自己在别人心中的分量掂的太沉。
如今开诚布公,十几年朝夕相处,也不过路人而已。
看淡了,也就轻松了。
等柠檬做完手中最后一套试卷搭公车回家时整个城市已是华灯初上。
九月的长安,细雨缠绵。
将黄未黄地叶伴着微冷地雨滴附在柏油马路上,被车轮撵出一道道参差不齐的褶皱,最终消失在夜幕里。
所有的相遇最终都会走向分离。
风吹绿了叶,风吹动了叶,风吹落了叶,叶带走了四季,也带走了陪其一生的风。
所有的重逢最终都会走向死亡。
她和他也如这夜间的风,枝头的叶,窗外的雨。
看似亲密无间,实则毫无关联,最终都是各自承载着自己的使命,走向不同地世界,面对不同地风雨。
道理都懂,可是真要实践起来,光是想到昨日还心心念念,而今再见只能是陌路,柠檬立刻就会觉得心口隐隐作痛。
眼泪再一次不听使唤地模糊了双眼。
她以为她可以一辈子坐在他的后车座上,她以为她可以一辈子跟在他的身后。
她以为……
原来所有的以为都抵不过:我们之间,什么关系都不是。
张一檬,人总是要学会长大的,是不是?你已经十六岁了,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要加油!
她不停地给自己打气,不敢抬头,不想让路人看见自己被泪水肆虐地纵横交错的脸。
纵使这样,看着公交车玻璃上倒映着的自己孤单的身影被渐渐拉长,还是忍不住泪如雨下。
十六年来,柠檬第一次发现雨水竟然也可以是咸的。
因为天在哭,所以需要一个人趟过泥泞,一个人跳上道沿,一个人越过积水……
她突然发现从学校回家的路竟有这般漫长。
一个人的路,一个人的夜,一个人的孤单,一个人的伤心。
回家后,柠檬吃完饭就一直坐在房里学习,背完单词又默写古诗,写完古诗又预习数学,灯一直亮到深夜,金妈妈心中即感安慰又觉心疼,便早早起来帮她准备早餐。
“檬檬啊,学习呢,是很重要,但咱也要多注意身体啊。我和你爸爸,对你也没有多大的期望,只希望你呀能快快乐乐……”犹豫再三,金妈妈还是决定把话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