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的长安，已经有些微凉，空气中弥漫着一丝凛冽的风。
马路边，百年根基的榕树擎着巨大伞盖，开始向大地洒落一季的金黄，熙熙攘攘的人群，悠然自得的霓虹灯，在夕阳下钩织着时间的轮廓。
单车载着少年，少年载着她，他们载着青春，追逐着十一月的微风。
“我以为，我自作主张帮你报名钢琴比赛，你会很生气呢？”柠檬两腿时而交叉，时而翘起，手捧奶茶，坐在单车后座上悠悠地问。
“你还知道自己是自作主张？”
“知道啊！可是没办法，谁让我这么喜欢听你弹钢琴呢，而且你自己明明也很喜……”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小时候，她做得最多的事就是缠着他，然后和他一起坐在琴凳上，他弹，她听。
可是，也是因为钢琴，他的母亲和一位钢琴老师……
她一直觉得是他让他成了孤儿。
如果她不喜欢听他弹琴，他就不会恳求妈妈为自己找钢琴老师，如果不是那个钢琴老师，他的妈妈就不会抛下他们父子……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
“我有说我不生气吗？”少年过分颀长的身躯，显得单车把手有些过分地矮小。
他知道她在想什么，岔开话题道。
“那你这次怎么没有骂我，也没有凶我？”
“我有骂过你吗？”
“有！”
“有吗？”
“我想想……好像真没有诶。可是，你明明有时候真的很凶啊！”
“凶吗？”
“凶！”
“很凶吗？”
“嗯……也就一般般凶吧！”紧张的气氛顿然变得轻松愉快起来。
“黄柠檬！你有被迫害妄想症吗？喜欢被别人凶？”
“不是啦！相较于喜欢凶一点的你还是不凶的你，我当然还是……喜欢你……”
“你到底喜欢我……？”
“我喜欢你……额……都喜欢。”还没等他把话说完，她已经脱口而出。
不管是凶的他，还是不凶的他，她都喜欢。
听她如此说，陆程一嘴角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
不管是哪一种喜欢，他内心都是欢喜的。
这世界，对他而言，终归还是温暖、美好、喜悦多一点，这一点，足以让他与世界和解。
正想着，她已经把手里的奶茶递到了他的唇边。
今天的奶茶，格外的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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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子午街离学校并不远，不一会儿他们就到了。
到了她才想起来，子午街原是乐器一条街。
“我们来这里做什么？你不会是……想要买一架钢琴吧？家里不是有一台吗？”见他要进琴行，她不解地问。
“家里那台，早坏了！”
“什么？不是，之前你明明还天天练来着，怎么说坏就坏了？”
不过转念一想，这个“之前”差不多已经是十年前了，坏了也不足为奇。
提到钢琴，她不敢多想，也不敢多问，只得默默跟在身后。
为了一个音乐节，如此破费地买一架钢琴回家，陆程一也太奢侈了。
在这一瞬间，她突然有些羡慕他，有一个平日里不管不问只管给钱的父亲了。
听他与老板交谈着什么，末了说了一句：“就要这个！”
“黄柠檬！你发什么呆？”他转身刚好看到正驻足沉思的她，问道。
“真的要买一架钢琴回家吗？会不会太……奢侈了？”她看了一眼身前这架钢琴的标价，伸手试探性地摸了摸它黑色的琴身。
妈呀！一架钢琴，二十三万八！
她还以为自己眼花，多看了一个零。
没想他竟然说：就要它了。
“哥！哥！咱是不是再……考虑考虑？”她赶紧上前，拉了他的衣袖，劝道。
“考虑什么？”他被她问的一头雾水。
“难道，你真的要买这么贵的钢琴回家？就为了一个音乐节？”她一脸的不可思议。
虽说陆叔叔近些年事业做的很大，但这也太……
最重要的是，陆程一平日里极其低调，今儿是怎么呢？
“你脑子锈掉了？这……咱们买得起？你也太看得起我了！”他压低了声音，示意她看一眼价签，无奈地看了她一眼。
“不是！刚才明明不是你说要一个的……吗”她看着他生无可恋的脸小心翼翼地回。
“我说的是要一个同样型号的……配件！”陆程一敲了一下她的脑袋瓜，当真是服了她的脑回路。第二十九章大餐
买了配件，从琴行出来，陆程一并没有直接带柠檬回家，而是来到了一家面馆。
“玉兰蒸面”，她看了一眼招牌，问：“这就是你说的大餐？”
在长安市，蒸面是家喻户晓的大众美食。
在高精面粉中加入适量温水，搅拌成糊状，倒入铝制圆盘，摊成薄薄的一层，放入笼屉中大火快蒸，熟透后取出放凉，切成面条状备用。
另起烧汁，陈醋加入大料熬制数小时，再辅以蒜泥，芝麻酱，秘制油泼辣椒，焯水鲜豆芽，与蒸好的面皮搅拌均匀，成品就出来了。
好的蒸面，面皮入口软糯劲道，香辣适中，芝麻酱香清甜，豆芽清脆爽口，当真回味无穷。
但，真正的美食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作为长安市土著居民，柠檬对蒸面可谓是又爱又恨。
当真她爱蒸面如初恋，正宗蒸面全靠编。
吃它也需要勇气，毕竟，尝过了太多“冒牌货”，再喜欢的东西都不敢轻易尝试了。
“长安市的蒸面除了小时候青年坊东头那家的面馆，再也没有任何一家蒸面可以用‘正宗好吃’来形容。可惜，那家店怎么突然就关门了？”柠檬跟在他身后一脸惋惜地念叨。
“哥！你不会是为了省钱，故意带我来这儿的吧？”柠檬想到小时候他们常去的那家蒸面馆，再看看这家门头上写得：秘制蒸面6元/份，内心就已然不报任何希望。
“老板！两份蒸面，一份多放辣椒和芝麻酱，还有豆芽！谢谢！”他也不说话，直接点了两份坐在了她对面。
柠檬噘着嘴，本能地有些抗拒。
用金妈妈的话说，她就是一丈布丢了九尺——就剩一尺（吃）了。
嘴刁是出了名的，就连金妈妈出神入化的厨艺都满足不了她口中想要吃的蒸面的味道，这样名不见经传的面馆能吃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