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十三年前，他没有出国，父亲没有生病，那么，他们现在该是什么样子的呢？
如果，可惜没有如果。
从购物车往购物袋分装东西的时候，零零散散几大袋东西，柠檬的口粮几乎占了一半。然而，那些都不是她现在爱吃的东西。
可她，又不敢不舍当着陆程一的面拒绝。
那些东西，早在十三年前，她就再不碰了。不知道是真的不喜欢了，还是不敢再碰。
超市的停车场，空间当真有些狭小，两辆车的屁股几乎是近在咫尺。和他们比邻而停的小伙子见陆程一正在往后备箱塞零食，大有同是天涯沦落人之感，无奈又有些宠溺地问：“你女朋友也喜欢吃这些？”。
“……是！”，陆程一难得与陌生人交谈，二人会心一笑，各自回到了驾驶室。
待他们各自坐好，系上安全带才发现，两女孩儿也在车上闲聊。临车发动前，隔壁车的女孩儿冲着柠檬羡慕地喊道：“你男朋友长得真帅！”。
“……”
这一叫，众人都有些尴尬。柠檬想解释：“这不是我男朋友！”，可张了张嘴，就是叫不出声，等自己鼓起勇气开口的时候，邻车已经一脚油愤愤地开走了。
气氛总是有些诡异。
不是旧友重逢，多年未见的疏离，也不是互相敬重的兄妹，默契的不说话也不会觉得尴尬。
以前，陆程一和柠檬在一起，可以待一个下午，有时候甚至是一整天，各做各的事，一句话不说，他们都不会觉得尴尬或者无聊，可是现在，短短十几分钟的路程，柠檬却如坐针毡。
好在，小仙女给她打电话了。
柠檬自然不敢和她说自己回长安了，可是小仙女明显已经知晓。
听柠檬语气平静，并无异常，金妈妈才算稍微放了心，这才说自己其实也在长安。
自父亲去世后，长安便是母亲与柠檬共同的心结，二人都默契地不提，不问，不想，就似她们从未在这里生活过一样。
听小仙女说自己是来旅游的，无论如何，母亲勇敢迈出了这一步，柠檬听着欣慰不少。
柠檬正要说自己忙完去酒店找她时，母亲却突然和她提到了一个人——瘦猴！
一听母亲言语里的赞赏，喜爱之情，柠檬已经猜到了七八分。这些年，为了给柠檬介绍对象，小仙女可谓是操碎了心。
“我的仙女殿下！我们只是小时候在一起玩耍过，现在这么多年没见，你怎么就断定他很适合我？”，初听，陆程一还以为是在说自己。
只是小时候在一起玩过，怎么就不能断定，他们合适呢？
“我不见！”，柠檬坐在副驾驶位上，抗拒地拒绝道。
“妈！我向您保证，今年一定把自己嫁出去，大不了到年底了您闺女就去大街上抢婚，无论如何给您带个女婿回去，您看成吗？”，柠檬实在是被小仙女逼急了，俏皮地回道。
听那边突然问了一句：“你是不是还在等陆程……？”，柠檬赶紧找了个借口，把电话挂了。
“小仙女！呵呵……，你知道的，她就是爱瞎操心……”，如果刚才是无话可说的尴尬，现在就是有话可说，却比无话可说还尴尬的尴尬。
“……阿姨，这些年还好吗？”，不用柠檬开口，陆程一也能想到，金阿姨这些年的境况。她与张叔叔的感情，是真的很好。
“挺好的！她最近来长安了！大概是遇见了小时候和咱们一起玩的那个……瘦猴的妈妈，都快把人小伙夸到天山去了！”，柠檬不想再提及过往，轻描淡写，转移话题，有些无奈地解释。
小时候一起玩“盲人摸象”，总逮住柠檬的脸不放的小屁孩，陆程一怎么会忘记。
“陆叔叔……这些年还好吗？”，见陆程一若有所思，柠檬找了个话题问。
“挺好的！”，他不愿多说，柠檬也不好多问。听李磊说，陆程一的父亲再婚了，又有了一个女儿。
“阿姨……这些年……”，陆程一原本是想问，金阿姨与柠檬这些年过的怎么样。
“挺好的，没事就出去四处旅游，她和她的那些小姐妹，前年还组团自驾游去了一趟西藏呢！”，说起这事儿，柠檬还挺自豪的。
“那确实很厉害！”，见柠檬高兴，陆程一心情也好了很多。
“不过，也全靠我哥一路照应的好！”，话音落了，柠檬才意识到陆程一对“哥哥”这个词有些敏感，便再不言语。
让她再和以前一样，称呼他“哥”，她真的叫不出口。
毕竟，他们之间隔着的，是十三年各自成长的无尽故事。
“你……很喜欢别人叫你“哥”……哦！”，柠檬无意识地问了一句。
“不喜欢！”，陆程一竟然听见了。
“……”
不喜欢那时候还总仗着自己是哥哥，欺负人？柠檬腹诽。“不喜欢当哥哥？那小时候为什么不肯当弟弟，叫我一声姐姐？你到底想当什么？”
“如果可以，我想当你男朋友！”
“……什……什么？”，柠檬被陆程一突然的表白，弄得不知所措。
“我说，如果你年底还没有找到合适的人……结婚，记得提前告诉我，准备在哪条街上抢婚！”
“呃……”，柠檬以为自己刚刚产生了幻听，赶紧收了自己‘砰砰’乱跳的小心脏，反驳道：“放心！年底前，我一定会把自己嫁出去！说不定，明天在婚礼上，就突然被哪个小鲜肉看上了，借花献佛，来个原地求婚，岂不一举两得？”
柠檬以为陆程一又在揶揄自己，等着年底看自己笑话，开玩笑道。殊不知，他已早早站在街心，时刻等着被她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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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陆程一与柠檬回到别墅，欧阳焱、苹果、于丽丽、高翔、李磊、小米……没想到连明天就要当新娘子的穆雨都来了。
“你电话怎么一直打不通，是没电了吗？这客人都到了，主人还在路上，像话吗？”，穆雨拉着丽丽，待陆程一拎着购物袋出现在玄关处，开口抱怨道。
“他手机，自那年在校门口与人打群架后，二十四小时有电，时刻待机，就怕漏了某人的重要信息！”，李磊应声编排道。
“刚才在车库，可能信号不太好！”陆程一也不恼，依然一副孤清冷傲的样子，只比当年多了几分沉稳和冷静，走过来与大家一一打招呼。
紧接着，柠檬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丽丽一见到她，便上前相拥而泣。
“别弄得这么煽情，都老大不小了，怪不好意思的！”，十几年旧友相逢，认识的不认识的，免不了感慨与激动，欧阳焱扯着嗓子，安慰大家。
说完，就连他自己都泛红了眼圈。
末了，男生都被赶进厨房洗菜切菜，准备火锅食材，女生则在天台上铺桌摆凳，哞足了劲儿尽情欢闹，狂吃。
“真没想到，北京那么大，你竟然都能遇到我哥！”，柠檬在得知丽丽与苹果是在北京的大街上，偶遇重逢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
“是啊！我也没想到！”，说起这茬儿，丽丽也很感慨。
“该不会是你故意制造的浪漫偶遇吧？爱情的力量啊，可大的惊人！”，自从穆雨的口吃不治自愈后，越发变得伶牙俐齿。
“呵！是……挺……挺大的！听……听说有人为……为了与李教官的第一次约会，连着大半年都在公园里练气息……”，丽丽也不吃亏，学着穆雨以前结结巴巴的模样，最后实在忍不住，一口气说完了。
“你……你……你过分了啊！”，或是被于丽丽一语中的，穆雨的口吃竟然又犯了。
见穆雨这般，柠檬与丽丽忍俊不禁。
“说真的，你怎么样？有没有把我哥搞定？”，丽丽那点儿心思，经穆雨一点，柠檬立刻就明白了。
几年前，苹果打电话来告诉自己，他在北京遇上了丽丽，她还纳闷儿来着。后来二人都各自忙碌，一直苦于没有和她面谈的机会，如今三人倚着天台的栏杆，眺望远方的报时钟，仿佛又回到了少年时几人站在教学楼的天台分享各自的小秘密的时光，柠檬终于有机会开口问了。
“我倒还想问你，有没有把陆大教授搞定呢？”，丽丽眼里有些落寞，看样子是不想谈她与苹果之间的事，故意岔开话题。
“别打岔！我可不会轻易上当！”，柠檬毫不示弱，直接追问道。
自苹果告诉丽丽，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他之所以慷慨解囊，出手相助，完全是因为她说自己是爱知的学生，完全是因为她与柠檬同校的原因时，丽丽的心，便永远尘封在一个叫“暗恋”的小黑屋里。
不问前程，只为守护。
“说起陆学神，这些年，真的挺不容易的！”，穆雨感慨道。“当年柠檬不辞而别转学后，陆程一回国找不到你，整个人就像换了一个人，迟到、早退、酗酒、打群架……，没被学校开除，真的是奇迹！”
“……酗酒？打架？开除？”，这几个词，怎么会和陆程一联系到一起？柠檬以为穆雨在和自己开玩笑，一脸震惊。
“她一点儿也没夸大其词，事实上，可能比这还要叛逆和疯狂。”，说到高三，丽丽是见证人之一，补充道。
“……”，柠檬依然沉浸在惊愕之中，一句话说不出来。
她心中神祗一样的存在，如何会离经叛道成那般？
“后来，学神不知道如何就想通了，突然发奋图强，去了北京！上大学那会儿，我和他在一个城市，多多少少听说了一些。高冷、孤僻、不说话，据说他刚开始上学的那几个星期，所有的同学，都以为他是哑巴，直到他成绩出众，当众被教授点名回答问题的时候，大家才知道，他是一个正常人。”
“那他在学校都在干什么？”，丽丽好奇地问。
“找人呗！除了上课、做实验的时间，其他时候，就一个人骑着单车，满北京城的跑，几乎北京所有的大大小小的学校，他都去过。”
“后来呢？”，丽丽见柠檬表情有些凝重，接口问。
她应该知道当年的真相与事实。
“后来北京城找完了，就决定出国去找呗！”。
“他在加州的时候，我有见过他！”，柠檬突然自言自语地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