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春忙推着王慧芳、梅佳雯等往路边站,自己也退到旁边,目送着李兰兰的离开。
李兰兰从倒车镜里看父亲望着自己,她总觉得心里有点不踏实,于是把车调回倒档,又原路退回来,摁下车窗。
“需要我帮什么吗?”重新戴回眼镜的李兰兰对李春说道。
“能搞定,放心。”李春笑笑对李兰兰说道。
“注意身体,照顾好我妈。”
李春点点头,向李兰兰挥了挥手。李兰兰的车窗再次摇上,车子向远方驶去。
李春一行人也开始向校园走去。
“是不是挺对不起女儿的?”王慧芳小声对李春呢喃道。
“没事,女儿就是担心我们,又不是小孩子。”李春安慰王慧芳,想让王慧芳少点担心,“你先回去吧,我去找校长问问情况。钥匙给你。”
路灯下,李春从绿色中山装的左侧口袋里摸出仓库的钥匙,递给王慧芳,王慧芳看了眼李春,接过钥匙,往仓库的方向走去,整个人逐渐消失在路灯的亮光之外。
李春和梅佳雯、孙小凤、杨旺往教学楼的方向走去。四人都没有说话,一阵静默,此时晚自习的上课铃声响起,正好走到了春蕾班的教室前,三人想和李春一起去跟校长说说,李春拒绝了,他觉得还是自己先去了解了解情况,让三人先回教室上课。
李春穿过“己”形教学楼的中间,来到另一侧的教师办公楼,三三两两的办公室透出亮光,一些老师在办公桌前备课。相比整个教学楼的灯火通明,光线暗了不少,李春在办公楼外的一棵七八米高的万年松下驻足,让万年松扑棱开的松针叶子淹没掉自己的身影,李春深深地叹了口气,只有在黑暗中的他才会这么做,这样谁也看不清他的脸。李春回想了遍这件事的始末,他究竟犯了什么大错到今天这步?好像是个十恶不赦的人般,别人看他的眼神都不对了。难道是因为他为女孩子们做的那些事?
或许对于其他班的班主任来说,他们从来不会和异性学生发生这样的身体接触,给女孩包扎伤口、摸女孩子的额头、和女孩子拥抱……这些真的是身为异性的他不该做的吗?他真的犯了众人眼里那么严重的错误?以前带春蕾班他确实没有考虑过这些,因为他以为那是自己的爱与诚意,和孩子们关系足够亲近,孩子们真正接纳了他,才会产生这样真诚的亲密接触。前两种情况是他觉得是有必要去帮孩子们做的事。拥抱,也不是常有,偶尔那一次,那次上课期间,班里一名叫翟桃的同学的妈妈跑过来找她回家,巡班的他把翟桃从班里叫出来,翟桃妈妈向他请假,说孩儿的父亲走了,要一起回去处理后事。翟桃得知,哭得一塌糊涂,哭得他的心也纠在了一起,他抱了抱女孩,想给女孩力量,安慰、鼓励翟桃,让她明白以后依然会有人爱她,她要坚强,要勇敢,也要有爱,爱是对苦难命运的坚强回答。他不是没有顾及到性别有差,那那一刻,他觉得人心都是肉长的,拥抱、身体的温度或许能够温暖翟桃受伤的心,对于一个刚失去父亲的女孩来讲,一个拥抱都不可以吗?如果让他重新回到那一刻,他还会那么做。
李春知道,穷苦人家多磨难,因为穷,他们要更用力地活着,更用力地活着就需要拼命付出,久而成疾,或本就是因患疾才导致那贫穷的生活。以后翟桃的日子会更难了,他甚至担心她再没法把书读下去,难道这种情况,他还要顾忌所谓的别人的眼光?班里失去亲人的不止翟桃一个,在他看来,如果能够给他们力量,又何妨,哪怕都成了谣言呢。如果校长,如果阳关镇的所有人,要拿这些来进行道德审判,那就审判好了。谗言拥抱的人或许天生不配得到拥抱,身正不怕影子斜,他半截身子埋土里的人不在乎。这也会是他等会去对峙校长的态度。想明白这些,李春大步走向校长的办公室。
李春来到校长办公室门口,看里面灯并没有亮,他敲了敲门,没有人回应,应该是不在。校长多白天在学校,偶尔晚上会留下,他也是想碰碰运气,另一方面也让刚才的三个孩子放心。再不济明天找校长也行。
李春回到住的仓库。他搬出来一个小方凳子,找了片空地摆好,坐了下来。王慧芳看李春坐外头,于是把仓库门上五瓦的黄光圆灯泡打开,那是自从他们搬这后,怕晚上回来回家的土路不平踏空,自己扯了线安了外面的灯。李春本想自己坐外头调整调整自己情绪,他不想让媳妇看到他这样,却看见萦绕着灯泡的扑棱蛾子越来越多,他目睹着那些飞蛾飞火般一遍又一遍地冲向灯泡……
梅佳雯一直放心不下网上那些不实的传言,心里很不是滋味,她很想为李春做点什么,不能就凭借这几张不明不白的照片让李春停职。她们作为谣言中的受害人,再不做些什么,怎么对得起李春这么久以来的照顾以及他对这个班的付出。
晚仔细下课后,梅佳雯叫来杨旺和孙小凤商量对策。临从教室出来前,梅佳雯从书里拿出夹着的两元钱,上网的钱得还给杨旺,这茬她不能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