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太确定那是我的错觉，还是白羽真的颤抖了一下。
“饕餮……我们自然是学过的。”白羽缓缓说，“关于《山海经》中一些著名的神话生物，国学老师都有跟我们讲过。”
我促狭地笑了笑。
“挺好，还有国学课。在上课之前，你有没有听过这种生物呢？”我道，“白家也是个少说有两三百年历史的世家，学前会不会耳濡目染一些知识呢？”
白羽直勾勾的盯着我，似乎有些紧张。
她眉眼纠结，沉默了许久后说：“实际上……我很久之前就知道饕餮这个生物了。”
我佯装十分感兴趣的样子，追问：“是吗？是家里哪个大人从哪本书让你看到的呢？”
白羽嘴唇嗫嚅了好几下。
“我曾经……在爷爷的院子中见到过。”
我眼神一凝，直直看着白羽。没过多久，我又发现我的动作太过明显，于是再次移开了视线。
“真有意思，难不成白老先生喜欢收藏一些玉貔貅、玉饕餮之类的玉雕吗？”我顺势说：“总是会听说有钱的人家有这种收藏癖呢。”
我话音刚落，白羽就急着否定：“不，不是这样的。爷爷他……不是收集。我所见到过的那只饕餮是石雕，栩栩如生，还裹了一层金漆。”
“金漆？”我提高了嗓音，之后又清了清嗓子，“那是因为石雕太过精美，所以才……”
“爷爷不是为了收藏雕刻。”白羽的声音更加坚定，她看着我，眼神复杂，“在爷爷院中，有一个房间用于供奉，我亲眼见过——”
白羽的声音戛然而止。
可即便她现在反应过来没再说下去，结合她之前所言，我也知道她想说什么了。
很少人会给石雕上金漆，毕竟石雕的价值就在于所雕的工艺。
难不成白老先生有在供奉饕餮？
我这么想着，又觉得若是供奉一只石饕餮，多少显得白家小气了。
所有有没有可能那是金饕餮，只是白羽那时候还分不出来金雕与石雕的区别。
我的视线落在白羽身上，见她不愿意再往下说，便提道：“说不定白老先生是极其喜爱那只石雕，所以才会想要摆在他的院子当中。白小姐，你那时候离石饕餮很近吗？”
“不，我那时候只是站在院外远远瞧了一眼，被爷爷发现之后他就关上门不再让我看了。”白羽的语气中多了抹失落，“我曾经问过爷爷关于石饕餮的事情……因为我知道爷爷没有收藏的爱好，所以不明白他用来做什么。可他什么也没告诉我，只是让我不要再问下去了。”
听着白羽再次提起往事，细长睫毛下的眼神晦暗不明，我心中不由感叹。
白老先生不愿跟她交底也是正常的，这白小姐和她见几面就把这些东西都轻易说出来了，嘴也太不严实了。
但很快，我就没这个念头了。
也多亏白羽单纯不嘴严，我才能从她这里打听到这些消息。要是继续在心中这么想，颇有些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感觉。
饕餮的话题已然结束。
虽然对于白老先生供奉饕餮一事我还有不少疑问，但显然我没法再从白羽身上得知更多事情了。
在闲扯了几句后，我问：“不知道白小姐对壁画感不感兴趣呢？我之前去壁花楼看到那墙上刻满的壁画，觉得甚是壮观。”
听我说到壁画，白羽眼睛一亮。
“壁花楼的糕点相当不错，印刻壁画的工匠也是天城当中鼎鼎有名的人物。我第一次去壁花楼就发现那些如活物一般却又有水墨风的壁画了，还向我们的国学老师问了不少事情。”
我眯着眼睛，敏锐地捕捉到她话中的某个词。
“印刻？没想到白小姐居然也知道这个工艺。白小姐果然是颇有智慧的，我第二次去时在侍者回答下才知道印刻。”
似乎是以为我夸得过于直白，白羽的脸比刚才更红了。
“这都得归功于学校的国学老师，他知道不少关于国画与壁画的知识……当然还有其他，不过我私下向他提问的更多都是与画有关的。”
我呵呵笑着，敛眸掩下查探的目光。
“白小姐这么喜欢画，难不成往后打算走艺术的路子吗？”
这么说着，我也不由得打量起白羽的身量。
单薄的身子如弱柳扶风，要是在她的画旁边展示她的肖像，想必画与人相衬，才女的名号无需多费力气就能传出去了吧？
“我……有过这个打算，只不过爷爷不大赞同。”白羽眼中的光暗了下去。
听到她的话，我略微吃惊地看着她。
不同意？那天把我们载去白家参加生日宴的司机明明不是这么说的。他嘴里的白老先生总是十分宠爱白羽，不至于连画画这种小事都不允许白羽做吧？
如果是担心资金来源问题……白家本就是商贾之家，哪怕白羽不继承家业，教一个心腹扶上主位再让人在后头操控，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吧？
“白老先生明确说过不让你走这条路子吗？”
白羽浅浅点着头，“爷爷说我随意画画可以，但不会为我请教师。白家的家业需要有人继承，我是不二人选，自小的时间都需要用来熟悉如何打理家业。”
“世家也有世家的难处啊。”我感慨道。
或许白老先生也是不放心让旁人直接抓到白家基业中心吧，白羽又是独女，即便是中策也不得不让她顶上了。
大宅世家总是有不少需要考量的地方，这不是其中子女一句半句可以撼动的。
“禾姐姐怎么突然和我讲起壁画了？可是对壁花楼中有些什么壁画感兴趣？”还没等我理好思绪，白羽便出声轻问。“有疑惑的话可以和我说说噢。”
我抿了抿嘴，不知道该不该将我在通道看到的壁画直接和她说。
那个通道是白家的地方，我不确定白羽是否进去过，又是否仔细看过那幅壁画。若是她有接触过，我直接说出来岂不是在告诉她我去了些我不该去的地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