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照着一旁的草坪，笼灯映亮了幼草的青根。
我在度假村中闲逛，离出来时的酒店门口已经有一段路了。
我看着下午被撒过水的砖路，脑中闪过许多琐碎的想法，但大多都没有让我深思下去。
“怎么让我出来又什么都不说？”朱默默的身影在月光的照耀下更显实体，她瞧着比之前都要精神许多。
我回过神来看着朱默默，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睡不着喊你出来散散步而已。”我说。
自从青山先生允许朱默默留下后，只要是有空，我基本每天晚上都会把她放出来一段时间。
虽然日月光华对厉鬼的作用或许比较小，但朱默默也不像一般厉鬼，我想这多少还是能洗掉她身上一些戾气的。
朱默默的身体越来越能凝成实体也证明了我的猜测。
往常她只有在自己制造的幻境之中才能够变幻出实体，而现在哪怕是在这个世界，她也没有之前那般虚幻了。
度假村中有片观景用的荷花池，我行走至荷花池边，能听到的蛙叫越来越响亮，可是这些响亮的叫声还不足以驱赶我脑中的那些想法。
“你好奇怪。”朱默默的语气听起来像是终于忍不住了，她歪着脑袋强行闯入我的视线，看着我的眼神中全是狐疑，“你怎么都不说话？”
“没什么，我在想事情，所以才不说话。”
朱默默刚变成鬼魂时不过小孩子，心智仍然停留在孩子阶段，想法也是一根筋，她对自己不明白的事总是会抓着反复询问。
我一开始并不习惯这样，久而久之，我也学会用哄孩子的语气跟她说话了。
总觉得和她接触多了，我的耐性好像变得更好了。
“想事情？想什么事情？”女生的声音再次把我拉回了神，“哦，你以前和我散步的时候也有想过事情，但没一次脸色是这么难看的。”
我怔了下，脚步也不自觉一滞。
我转头看着朱默默，欲言又止，却还是将脑中的想法问了出来：“我的脸色很难看吗？”
或许是想得太入神了，我并不知道自己的表情变成了怎么一副模样。经过朱默默的提醒后，我不自觉地摸了下眉间，才发现眉心不知什么时候紧紧拧起了。
“是啊，特别难看，就像村口那只狗打不过野猫然后被野猫抢走了骨头一样！”
听到这话，我哧地笑出声，心头萦绕的烦躁也轻了些。
“你这形容跟谁学的？我看你要是去上学，语文肯定能拿高分。”
朱默默得意了起来，“天赋，你羡慕不来的。不过好歹让你笑出来了不是吗？”
我的喜悦被冲淡了，我伸手虚虚揉了下朱默默的头。
“谢谢你啊。”
尽管青山先生说朱默默是厉鬼，让我小心着些她，可我总是会把她当成寻常孩子看待。
同时在想起朱默默的身份时，我又会感到可惜。
她是没有未来的人。
这和我的处境有些相似。
“所以呢？你到底在想些什么？”朱默默眨着那双黑亮的大眼睛，“你要是说出来，说不定我还能给你提供好建议哦！”
我抿了抿嘴，想要整理脑中繁杂的思绪，却又不知道该从哪里入手。
“想什么……其实我自己也不大清楚。”我实话实说。
“不清楚？哪有人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的？”朱默默被我的话绕进去了，她紧拧着眉头，“那最让你烦恼的是什么事情呢？”
最让我烦恼的……
我脑中闪过宴会厅中调笑着的一对男女。
世家千金的从容和靓丽是我一辈子都难以企及的，黎浮身上的淡漠与那娇俏似乎极为相衬。
“你又不说话了！”朱默默的语气中多了些恼火，“把事情憋在心里一点都不好！”
“抱歉。”我下意识地道了声歉，半弯着腰看她，“只是有些事情太复杂了，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你是小孩子，也不一定能听得懂。”
“小孩怎么了！谁说小孩就什么都不懂了？”朱默默朝我翻了个白眼，“要不是我身体局限在了这个年龄，按照我做鬼的时间来算，我差不多也能上初中了好吧！”
我扯起笑容，揉着她的脑袋安慰道：“好好好，默默最聪明了。你这个脑子别说初中了，怕是高中都能跨考过去。”
“别把我当小孩子对待了。”朱默默一把拍开我的手，“再复杂的事情都有解决的方法，谁惹你了你就从谁身上找答案，别一天到晚把事情都憋在心里，这样迟早长R腺结节！”
我愣了下，眉头不自觉又拧起，“不是，这些东西谁教你——”
“好了，本小姐话就说到这里，走了！”
朱默默毫不打算回应我的话，照够了月华就伸着懒腰回到了粗麻布包之中。
荷花池旁，只剩我一人留在原地。
我叹了口气，走到栏杆旁的笼灯边，脚尖旋在圆润的鹅卵石上。
如果一切都像朱默默所说的那么好解决就好了。
我支着脑袋看池里畅游的锦鲤，思绪又不自主飘远。等到我回过神来，天色已经如墨一般了。
困意缓缓爬上了我的脑袋，我的上下眼皮也逐渐开始打架。
于是我拖着沉重的步子，一个人折返回去。
断断续续的梦是被门口的声音吵醒的，我拖着疲惫的身子去开了门。
惺忪的眼睛无力地瞧着门口着装整齐的人，对上那双眼睛，沙哑着声音问：“干嘛？”
黎浮看了我许久，看得我倚在门框的脑袋逐渐清醒后，他才开口道：“你昨晚做贼去了？”
“没——”我抓着袖子捂住打哈欠的嘴，“没有。”
只是散步回来已经两点了而已。
后面的话我没有说出来。
见到我这个样子，黎浮轻眯起双眼。
“你……”他顿了下，似乎在斟酌用词，“我本来是想来找你吃早餐的，可是看你好像还没睡醒的样子……要不你还是再去睡会吧？”
我揉了揉眼睛，摇着头直起身子，“现在几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