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眼前这只小鬼到底清不清楚那句话的意思。
收鬼。
这种事情我只在云城做过几次。
一般来说，即便是游魂野鬼也不会向人提出这样的请求，因为太危险了。
太危险了。
心甘情愿被收服，被收下之后会被用来做什么都得看那个人的品格。
用来炼鬼以增长自己功力的事情，我也不是没有听过。
而面前这只小鬼看起来这么小，我很难相信她会知道这件事的利弊。
“如果你单纯不想让嗜血鬼找到你，这个是没有问题的。”我咬着下唇蹲下身与她平视，“但你知道这件事意味着什么吗？”
往常嚣张得不行、表现得什么都不怕的小女鬼这会突然忸怩了起来。
“我当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小女鬼低声说，“这代表了以后我会任你处置。”
“你既然知道，那为什么还会提出这样的条件？”我皱着眉头问，“你很清楚自由对你来说会更好吧？落到我手里，那就由不得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了——你就这么信任我？”
“哼，我肯定不相信你啊。”小女鬼说得实在，她微扬着下巴，却在对上我视线的时候又移开了眼睛，慢吞吞地说：“我们可以结鬼契，有了鬼契，我就不怕你了！”
我微微凝眸。
如果结了鬼契，我就需要在超度她之前用自己的生气供养——普通人是这样——可要是我，我想用阴气养着应该也是没有问题的。
阴阳相合，虚妄有生。
我的纯阴之体对小鬼来说是大补，甚至比高纯度的阳气要好得多得多。
但要是真的结了鬼契——
“你知道鬼契也只能够让你活着吧？”我看着她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忍不住戳穿，“要万一我用你来炼器，你的灵魂进入器具当中，也算活着。那样的话你就无法逃脱，鬼契却也是作效的。”
话音未落，我就看到了小女鬼脸上突起的慌乱。
果然。
我想。
这丫头只知道鬼契，但不知道鬼契详细的事情，只以为结了鬼契什么事都没有。
“没下定决心的话，你就走吧。”我下了逐客令，不愿再与她纠缠。
即便她能够为我们直接提供嗜血鬼的消息，可要是继续说下去，我会有种诓骗无知女童的感觉。
我怕晚上睡不安宁。
“你……你、你你废什么话！”我刚转身，就听到身后的小女鬼冲我喊，在又多了几声响后，她抓住了我的衣尾，“我不知道那些，但我就要和你结鬼契，你要是负了我我一定饶不了你！”
我侧头看那被她丢到地上的洋娃娃和皮球，缓缓看了她一眼。
“你就这么想要被超度吗？”
这是我当时提出的条件，她告诉了我们嗜血鬼的事情，我就能保证超度她的灵魂。而除此之外，我想不出来她非要缠着我的原因。
“不、不超度也很好。”
我挑了挑眉，小女鬼却什么也没有说了。
她不图超度，那图的是什么？
“总之，我要是把那个东西告诉了你，我就没法再呆在这里了，你得负起责任！不管怎么都好，你要跟我结鬼契！”
小女鬼的声音响亮得不行，我看她那沾湿的睫毛，还是狠不下心再去拒绝了。
虽然我不知道让她下定决心的原因是什么，但她都送上门来并且表示她不介意我说的那些，那么我又能再说些什么呢？
我轻轻叹了一口气，最终败下阵来。
“好，我答应和你结鬼契。你叫什么名字？”我摸索着口袋，寻思着有没有带些什么尖利点的东西，就看到沉默许久的黎浮朝我这边走来。
我疑惑地看着他，他晃了晃手上的东西。
尖锐的刀刃闪着寒光。
我朝他感激地笑了笑，偷偷收回摸出的笔。
长痛不如短痛，有方便点的东西会更好。
“我姓朱，叫默默。”小女鬼说。
我接过黎浮的刀，直直往左手手心划出一道血痕。
在前几滴血落下后，我看着那如注般沿着我的手腕落下砸到朱默默头上的血珠，震声道：“朱默默，我今天且问你一句，你是否愿意和我结下鬼契？若你答应，此后生死相随，游荡人间，黄泉之上，彼岸之端，不得我命，皆不涉足。”
“朱默默愿意。”
属于我的血从朱默默发旋流到她的眉心，又有几滴划过她眼尾，她的眼睛却是眨也不眨。
我瞧见她眉间凝出一团黑墨，接过黎浮递来的粗麻布包，双指翻动将黑墨收了进去。
做完这一切后，我脑门起了一阵眩晕，身形不稳。
黎浮眼疾手快地扶住了我，他抽出纸巾按住了我的伤口。或许是我刚刚力气没有收住，就算是盖上了几张纸巾，血还是渗到最外层了。
“没必要划这么深。”他说。
我扯了扯嘴角，“第一次结鬼契有些激动，没忍住。”
黎浮没再说话，我则看向了朱默默。
鬼契结成后，她看起来倒是顺眼了不少。
朱默默捡回了洋娃娃和皮球，安静地站在我旁边。
“现在鬼契已成，关于那个东西，你赶紧说吧。”我强忍着越来越强烈的眩晕感说。
朱默默小幅度点了点头。
“我可以直接告诉你们地方。”朱默默说，“你们口中的嗜血鬼和一个屠夫有关。那个屠夫有喝血的习惯，起先他喝的都是猪血鸡血之类的家禽血，后被嗜血鬼附身后不满足，就开始在街上猎人了。”
我揉了揉太阳穴，强撑着精神问：“这些你都确定吗？我不想打草惊蛇。”
朱默默抬眸看我，眨了眨眼，“我曾经有一次把他拖进过鬼打墙，这些都是他无意识时说出来的——不过那个时候还没有嗜血鬼。大概是在那之后一个星期，那个东西才来的。”
见朱默默说得这么确凿，我忽然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乔明了。
我看向黎浮，想要听听他的意见，猝不及防地撞入了他眼中的那片深海。
我有些走神。
“对了，我还知道他们家的地址。”朱默默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