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觉脑袋一下子就滚烫起来了。
破碎的……
我脑中闪过一个场景，明明没有见过，却像深深刻在我脑海里一般。
紧接着，我深吸一口气，企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我见过胡伊一，她平时的状态十分呆，不太像会做出这种后续处理的人。那就是说，”我尽可能平稳着声线分析，“胡伊一的母亲是知道这件事的，她甚至可能参与到了杀害胡伊一舅舅的事情中？”
闻言，陈立的眼珠子骨碌一转，脸色变得更沉重了。
“我想是的。”
经过这么一捋，基本所有的事情都能够说通了。
黎浮的急烧不会是偶然，可能是查探途中触犯到什么禁忌了，不过这还得等黎浮醒后再仔细问问。
回想一下，当时林姐的态度也很奇怪，只是我还在和她聊天，所以才会一直没有发现这件事情。
“那黎浮是在镇南给你打的电话吗？”我问。
我想确定黎浮是在什么时候开始不舒服起来的。
“那个时候听他气息不是很稳的样子，应该是往回走的时候打的电话吧？”陈立摸着下巴说。
我抿着唇角，细细思考这件事情。
黎浮在镇南发现了胡伊一舅舅的尸体，折返回来的时候给陈立打了电话，接着把我从胡家带走，而走的时候林姐没有回应我的话。
我颤了一下，感觉一盆冷水从头上浇到脚底。
“怎么了？”陈立察觉到我的动作，询问道。
“我想，林姐——就是胡伊一的妈妈——她已经知道这件事了。”我清了清嗓子，尾音却还忍不住发抖，“在我们走的时候她进了胡伊一的屋子，我和她打招呼说下次再去她也没有回应。”
被下蛊者是不能断掉生肉的，而胡伊一舅舅或许已经死了好几天了，被吃完是迟早的事情。林姐在镇子里认识不少人，但凡杀任何一个人都很容易遭到怀疑。
那么，有没有一种可能，那个热情的林姐是她故意装出来的，目的就是骗取我们的信任好在往后将我们作为胡伊一的食粮猎杀呢？
我心头冰冷，不愿面对这种可能性。
在天城的那几个月中，除了基础的道术，我还学了不少与药相关的知识，我知道那些茅根水里是没有掺药的。
意思就是，她并没有想要在这一次见面结束后取我们的性命，她和我们一样在观察。
想到临走时和林姐约了要再次会面，我就有些打怵。
一个能装得那么像的人，难保不会在下次见面时从食物中动手脚。
“除了让你去古镇接我们之外，黎浮还有没有说什么？”
陈立摇了摇头。
“那陈警官，镇南那边……你打算怎么处理？”我又问。
“那里，先不能处理。”他说，“你们不是还想要往下查吗？如果后面要再去胡家的话，现在就从镇南的事找上胡家怕是对你们不利。”
不知为何，我有些感动。
我没想到在知道这件事情后，陈警官会为了我们考虑。
只是，我还有些担忧。
“真的没关系吗？这种事情知道了不报备——”陈警官会良心不安的吧？
“我说到做到。青山先生帮了我这么多忙，这种小事我还是能够决定的。”陈立打断了我的话，“而且即使报上去了也于事无补，死去的人不会再活过来。既然如此，我还不如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现，等到时候上面的人下来查我再引导过去就好。”
见陈立都这么说了，我也不再纠结了。
陈立接了个电话就匆匆赶回去了，我在厨房架好炉子熬粥，然后便坐到床头去照顾黎浮。
手下的热度有所减退，冒出的汗浸湿了黎浮的头发。
我拿着温热的毛巾帮他细细擦拭，脑中还不断回想着今天的事情。
要在剩下几天找个时间再去拜访林姐，只不过这次要做好充足准备。
我有想过到时候把陈警官也叫上，但转念一想，陈警官怎么说也是天城警察局的人，知道这事就够了，没必要再把他拉上。否则要是出了什么问题，他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就在我纠结之时，一声粗喘在屋中响起。
我看着幽幽砖醒的黎浮，正要落到他眼皮上的毛巾打了个转，沿着下颌擦去了。
“睡得怎么样？”我问着，将毛巾湿了下又给他擦手。
“好热。”
他的声音低沉十分，若不是因为他在发烧，我会觉得他被小鬼上身了。
“受着。”我毫不客气地说，“已经一个下午了，再捂半个晚上就行。等会儿粥好了你先喝点垫垫肚子，晚点我再给你煎药。”
黎浮注视着我，听我说完这些后，他吃吃地笑出了声。
“笑什么？”我睨了他一眼。
“没什么……”他咳了几声，“感觉你要是在医馆做大夫，想必也是个很唠叨的大夫。”
我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我才不去医馆呢。等这些事情结束后，我就得回棚湖村重新经营纸人店了。”
虽然在棚湖村的最后记忆并不美好，但怎么说我也在那里呆了十几年。
在我出门的这些天里，我一直拜托好朋友薛云帮我时不时打扫一下店里，拜托多了，我也不大好意思了。
“非得回去不可吗？”
这时我又擦了遍黎浮的脸，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感觉他好像轻蹭了蹭毛巾。
“那我也不能总是呆在天城麻烦青山先生吧。”我皱了皱眉头。
怎么感觉今天的黎浮那么缠人。
“不在天城也可以，不回棚湖村也可以。”他移开视线看着蚊帐，含糊不清地说。
“不留在天城，不会棚湖村，那我去哪？”
我将拧干的毛巾搭在胳膊上，端起水盆走出去把脏水泼在空地上。
“天地之大，总会有……我们……容身之处……”
黎浮的声音被盖在我的脚步声底下，我听不真切。再进屋时，他眼皮耷拉，看着十分困倦。
“好好好，不回去。”我哄孩子般笑着说，“你先睡吧，等会粥熬好了我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