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馆的老板娘很好，每天都有一顿午饭，虽然钱是少了点，但俺也不用再找别的地方住了。”
徐大丫絮絮叨叨地和我说着话，我得知了她离开徐家村之后的日子。
见她说得这么开心，我也忍不住替她感到开心。
帮助一个人从黑暗中解脱出来的成就感……是难以言说的。
尽管我并不认为自己帮了特别多的忙。
“徐罗他们没有为难你吧？”
“没有。”徐大丫摇了摇头，“爹爹……和后母都让俺滚出来，后边俺想回去拿衣服，但都不敢拿了。现在带着的几套还是招娣姐给俺的。”
听到这话，我好奇地瞧着她身上的衣服。
松松垮垮搭在身上的短袖、略宽的牛仔裤，与之前缩在床上的徐大丫打扮相去甚远。
但我不觉得有什么。
“城里人管这种衣服叫潮流。”我说，“这不挺合适的嘛。”
徐大丫喜笑颜开，连忙说：“俺老板娘也是这么讲的，她讲我穿得很有年轻人的风格。那半仙，你这段时间很忙乎吧？”
“算挺忙的吧。”我吹了吹她刚刚倒给我的热茶，没有往下说的心思。
徐大丫似乎也察觉到这点，转话题跟我说起了城里的花灯会。
“花灯会？”我疑惑地看着她，“云城还有这种节目吗？”
“每年冬天都会有拜灶神的。听说今年会持续好两三天呢！不过晚上俺可能出不去看，可惜了。”
从徐大丫的嘴里，我得知了云城冬天有祭拜灶神的项目，再加上前两年刚开发了云城的旅游景点，所以近两年这个时间都会很热闹。
一热闹起来，投住旅馆的人更多，因而徐大丫没有办法在晚上开溜。
“半仙想要去玩一下吗？”徐大丫嬉笑着看我。
虽然听着很有意思，但我还是想要再多睡一会。
我歪了歪头，正想说什么时，门外一副嗓音便夺走了我的话头。
“祭神花灯会？听着挺有意思的。禾直，要不我们今晚去看看吧？”
黎浮两手都拎满了饭食，他走到我面前打量着我。
“睡得怎么样？”
我是中午在三轮车上睡着的，等我睡醒都日薄西山了。
我点点头，应道：“还行。”
听到我的回答后，黎浮看向徐大丫。“徐小姐，花灯会什么时候开始？”
徐大丫想了想，说：“七点的时候会准备摊子，大概七点半开始吧。不过俺建议两位半仙还是八点半去的好，那会儿人多更热闹。”
“人多……”黎浮低头暗自思忖，我瞧见了他脸上的不情愿。
也是，虽然我不知道黎浮从何而来，但他大多时候似乎都是一个人的。一个人独处久了，自然就不喜欢热闹的场景了。
我不想他为难，便说：“劳碌了几天，要不今天就先好好休息吧？”
黎浮不应。
他抬眸，盯着我许久。
“去吧，禾直。”他说，“你吃完饭可以先休息下，现在才五点半。我们七点半出发可好？”
我不明白黎浮为何不喜欢还去，可既然他都这么说了，我便也答应了。
难得有邀约，我也打算养精蓄锐好好玩一晚上。
不成想七点时，徐大丫敲开了我房门，神神秘秘地给了我一个塑料袋。
照她所说，这是李招娣年轻的时候穿过的裙子。
李招娣说她上了年纪，更年轻点的人穿起来会更好看。于是她把衣服给了徐大丫，然后徐大丫给了我。
“要是半仙你不喜欢的话，那俺就拿回去。”徐大丫扭扭捏捏地说。
我不大想让徐大丫失望，便试了一下，结果超出了我意料。
那是一件白底旗袍，自上到下绣着墨色的梅兰竹菊，领子与走线也用墨色勾勒，图案与衣服相得益彰。
我感觉自己一下就变成了书香世家中身居深闺的小姐。
但我没有相配的鞋子，徐大丫又去给我借了一双。
我穿上后，她看得眼睛都直了。
七点半一到，我便穿戴好衣服走了出去。
平常在店里会又给纸人上色的琐事，因而我基本会穿纯黑色的衣服，偶有私服，也是极其简约。
现在穿着旗袍与小尖单鞋，我不大习惯，走路也变慢了。
黎浮很准时，我还在狭窄的走廊里往外去，远远就看到他站在前台了。
身姿挺拔，环胸而立，眉宇间有抹淡淡的忧愁。
一眼看过去，不知道是谁家贵公子。
“黎浮。”离他还有四五步路时，我唤了他一声。
黎浮转过头来，在他视线落到我身上的刹那，微皱的眉头一下便放松了。
“好看吗？”我特地转了几个圈。
他怔愣了好一会，才说：“好看。”
“真的？”我往前探头，“可不许是为了让我高兴才说的。”
“真的好看。”他又说道。
出发前，我本想问问徐大丫有没有什么想要的，在花灯会上一起买了，没成想在前台等了好一会都没见徐大丫。
花灯会刚开始，现场的人不多。我与黎浮在好几个摊位间辗转，然后他给我买了一把写着《定风波》的油纸伞。
“不买这把伞的话，能吃很多东西。”我鼓着小嘴，想起摊主的报价，心中有些不爽。
但刚才黎浮什么都没说，甚至也没问我喜不喜欢，直接就把钱递出去了。
“但你很喜欢，不是吗？”
说这话时，黎浮直勾勾地看着我，他的眼中藏满笑意。
好吧，这个无可反驳，我确实很喜欢。
“美伞衬美人，还能博美人一笑。一石二鸟的买卖可是很难得的。”
他的话让我忍俊不禁。
我和他见了这么多次面，还是第一次听他这么直白地夸我美。
如果不把在旅馆那次可能有敷衍意味的算上的话。
“你终于笑了。”
我的笑容顿了一下，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的意思。
我好像，已经很久没这么开心过了。
黎浮不知道什么时候收回了视线，我也左看看右看看，继续在摊子间闲逛。
没过多久，花灯会上的人开始多起来。
然后，黎浮抓住了我的手。
带着茧子的宽厚大掌令我心跳漏了一拍。
“别走散了。”
喧闹的人潮中，唯有他的声音格外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