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佣人大叫。
扑面而来的血腥气瞬间充斥房间，里边是一小件裙子，约莫三四岁的孩子穿的，被鲜血染红已分辨不出原本的颜色，裙子下面压着一个塑封袋，塑封袋里装着的是小闺女近日出游的照片，更可怕的是，那照片被人从脖子处生生割开……
尹耀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用手撑着身子才不至于晕倒，佣人见状赶忙扶住他。
“不要告诉夫人和小姐。”尹耀嘱咐道。
倪雅连夜来到T集团，尹永修正在里边加班处理公务。
“鼎鼎大名的Lowell先生居然为了泡妞要沦落到加班的地步。”
尹永修略带警告地看她一眼，继续埋头处理工作。
倪雅款款走向他，涂着红色指甲油的手指轻轻将他握着的笔抽出来，说：“戚宇寰和我摊牌了。”
尹永修干脆坐直身子，双手环胸，似笑非笑地说：“那，提前祝贺倪小姐的演艺事业即将走到尽头。”
倪雅不屑：“宫俊楚什么东西？关键时刻丢出去挡一挡就好了。”
尹永修赞赏地点头：“弃车保帅不失为良策，一个小网红，出点幺蛾子就被封杀了，他说什么都没人信。”
“那我们该谈谈正事了。”倪雅轻车熟路地从酒柜取下洋酒倒上，“Lowell什么时候将我的那份分给我？当初说好的，你掏空尹家，我离间戚宇寰和尹安歌，事成之后尹氏有我10%股份，娱乐圈这乌烟瘴气的地方我也不想呆了，你把我那份给我，我好安享晚年。”
尹耀低声笑开，仰头饮下杯中酒，漫不经心地问：“说好的？你和谁说好的？你害尹家不过是私欲，我们俩从来就没达到任何共识，没有你，尹家和尹安歌照样是我的，你最大的失误，就是你让安歌受到伤害。”
“你想赖？”倪雅尖声反问，她没想到尹永修那么难缠，当时她找到他，谈到所有细节的时候尹永修始终笑容满面一言不发，既没说合作也没拒绝，她太笃定了，没想到被他反将一军。
尹永修不再多谈，提起笔继续看文件：“门就在那儿，倪小姐是公众人物，好好珍惜最后的光鲜吧。”
倪雅咬牙，一字一顿地说：“没关系，我会让你来求我的。”
更深夜静，寂若死灰，安歌一晚上翻来覆去睡不安稳，总觉得有双眼睛无所不在地盯着她，睁开眼又发现什么都没有。
重复数次，她终于放弃睡觉的念头，起身发现空调调得很大，26度，难怪睡不着了，口干舌燥，四肢无力，她决定出去喝点水。
书房是客厅的必经之路，奇怪的是，这么晚了，书房的灯还亮着，这是往常不会有的事。
她轻轻推开门，只觉一阵扑鼻而来的寒气，间或夹着一些奇怪的味道，类似……铁锈。
“爸，这么冷的天，您怎么空调也不开？”
“怎么还没睡？”只见尹耀颓丧地坐在老板椅上，双肩耸拉着，鬓间的白发似乎又多了些，仿若一夕之间苍老了十几岁。
安歌心想公司的事对父亲的打击定是极大，要知道父亲这个人的作息向来很规律，他一反常态的表现，公司的情况不容乐观。
“爸，公司没了就没了，大不了换个小点儿的家，女儿长大了，可以养活您们。”
尹耀蠕蠕唇，心里涩得慌，这么好的女儿，他以前被猪油蒙了心才会放任她在外面独自生长，现在知道她可能被卷入长辈酿下的恩怨中，心疼，悔恨，甚至是绝望，即便是知道公司无法力挽狂澜，他也没有此刻那么绝望。
“闺女，你过来，爸爸有话和你说。”尹耀指着自己的膝盖，安歌温顺地将脑袋搭在父亲腿上，就像小时候那样。
尹耀抚着女儿顺滑的头发，良久，说：“这里有我和你妈，公司的事情不用你们管，明天，你就和你大哥，飞去国外吧，不再回来也没关系。”
安歌大惊，抬眸直视父亲：“您要赶我们走？”她坚定地握住父亲苍老的手，“我不会在这时候抛下您和母亲的。”
“哎，”尹耀深深地叹了口气，自己奋斗了大半辈子，为了就是能让老婆孩子过的好，如今他已半截入土，没了年轻时的执拗，只要孩子们好好的，他宁愿狠心送他们离开，再也不见。
如今仇家找上门来，大儿子车祸失忆，二儿子手段狠戾六亲不认，小女儿小命被人惦记上。
造孽啊……
如果可以，他宁愿二十多年前那场车祸死的是他。
“听爸爸的话，走得越早越好，不要再去管公司的事，更不要去找那个Lowell，不要让任何人找到你。”
“爸，您这样让我怎么安心离开？”安歌哭成了泪人，扑在父亲怀里，“我死也要死在这里，这里有您，有母亲，还有大哥二哥，这里是我的家啊！”
“没有你们，我哪儿也不去。”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尹耀抱着她，几十岁的人，哭得老泪纵横语无伦次，“你二哥，你离他远点。”
安歌含泪点头，以为父亲还在记恨二哥母亲绿了他的事，没读出父亲话语里的晦涩。
……
倪雅走后，永修在办公室里踱来踱去，心神不宁，文件一个字也看不下去。
他总觉得有什么要发生，倪雅一介女流之辈不值一提，他在乎的是戚宇寰，倪雅说戚宇寰找她摊牌了，就是说戚宇寰已经拿到倪雅或者她的同伙诬陷安歌的证据，他不再受制于倪雅的掌控，他若是和安歌和好，那自己所做这一切就没了意义，一个破公司和一堆数字，他千方百计夺来干嘛？
他确实可以以公司以及尹耀等人威胁安歌和他在一起，导致的结果将是，安歌永远不会爱他。
这是最坏的打算，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用，他更愿意得到一个活生生的爱人，而不是一个失去信仰和自由的提线木偶。
而有一点奇怪的是，戚宇寰是个一条路走到底的人，一旦认定什么不达目的决不罢休，他大费周章地让安歌回来，得到她，难道为了一个证据便肆无忌惮地抛下她？他大可在背后搜集证据伺机而动，何以如此谨小慎微？
一种最珍视的东西明明就在眼前，却总抓不住的无力感仿佛一张巨口将他吞噬，焦灼、躁动、不安，室内明明暖若晗阳，他的身子却止不住地发抖。
他打开窗，一点沁凉倏地落在他额头。
下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