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雨好笑地说：“这又能证明什么？”
安歌真诚的眼眸直视她：“您是行家，我多说无用，我无法证明这些全都出自我手，但我以我的人格担保，我绝没做过抄袭之事。”
孟雨说淡淡地说：“任何一个盗窃犯都不会承认自己是贼，你还不明白现在的状况么？我信不信无所谓，关键是外边的人都不信。”
“我相信自己的眼光，孟小姐绝对不是没有判断力随波逐流的俗人。”安歌不恼，这点程度对早已做好各种被羞辱的准备的她来说，小菜一碟。
孟雨深深地看她一眼，复杂地说：“这么说我若是不信你，我就免不了俗了？”
安歌从桌上的手绘稿中抽出一个系列，递给孟雨过目：“那些都无足轻重，既然都曾是珠宝设计师，为表示我的诚意，今天我们用作品说话。”
“这、这是？”孟雨细细地看了一遍，随后惊讶地轻启檀口，十根手指此刻竟因激动而微微发抖，她仔细在心中衡量这个设计的可行性，随后不屑地哼了一声：“你这个作品，设计理念非常新颖，但难度太高根本不可能实现，任何不能实现的设计都如同废纸一张。”
“您不说我是抄袭的了？”安歌浅笑，晕黄的灯光印在她清透的眸子里，像星星般闪亮闪亮。
她从包里掏出一个长方形的超大首饰盒，里面有项链、耳环、手链、戒指，共4件作品。
打开盒子的瞬间，孟雨被首饰夺目的光彩晃了眼，她珍而重之地捧着首饰盒，来回踱步喃喃自语：“不可能，这太不可能了，怎么做到的？太匪夷所思了。”
安歌和自进来起便当透明人的何以双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希望，有戏！
孟雨终于冷静下来，她的面颊因兴奋而浮上两朵薄薄的红晕，“不好意思，我失态了，你确实很厉害，凭心而论，我没有这个技术。”
安歌很开心，自己的作品能得到资历深厚的前辈的认可。
孟雨继而皱眉道：“你只拿出这一个作品，并不能证明你的所有作品都没有抄袭，而我，我是一个商人，我拿出的每一分钱都必须要衡量它的价值，它能带给我什么？恕我直言，‘嘉庆珠宝’走到今天，已经是一个半死不活的公司了，让我心甘情愿的掏出钱来，这些还不够。”
安歌说：“说一千道一万，您是认可了这个作品，那么，如果您认为我的其他作品有抄袭的嫌疑，那么这个，这个，还有这些，全部，您也曾是名噪一时的珠宝设计师，阅历和成就是我所不能及，您应当清楚这些作品的价值，这么多的作品量倘若抄袭，那将意味着什么？我势必得找到很多设计师的作品，摘取他们优秀新颖的元素据为己用，可是，一个设计师，她的习惯、风格，这些都是不会轻易改变的东西，每一个作品，都有她的灵魂和心血。”
孟雨看得仔细，良久，她点点头，说：“你对我的底细倒是蛮清楚的，你不怕我将这些东西复刻在脑子里，喧宾夺主，据为己用？”
安歌双手轻轻地拍在桌上，稿纸被她的手压出褶皱，她说：“江郎才尽不是我的风格，即便这些设计在今天尽数被毁，我还有两只手，我的作品刻在我的脑子里，我的创意源源不断，设计，只是将它们呈现出来的一个方式而已。
况且贼喊抓贼，作茧自缚，我想您的这个想法和诬陷我抄袭那人有什么两样？不过我相信您的人格，我也相信嘉庆的眼光，他能和您合作这么多年，一定是他恨欣赏很仰慕的人。”
“嘉庆……”孟雨的神色突然间变得很怪异，似乎难以启齿，又似乎有千言万语。
“罢了罢了，太像了……实在是太像了。”良久，她叹了口气，疲惫地靠在椅子上，双目空洞地望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安歌难以从她的眼睛中窥到讯息，试探性的问：“您同意不扯出‘嘉庆珠宝’了？”
孟雨不说话，仿佛过了一个世纪，她再度睁眼时，眼中黯淡的愁绪已然消失无踪，她伸出右手，“是的，我辈你的作品说服了，一个设计师或许会说谎，但作品是不会说谎的。”
安歌激动回握：“合作愉快。”
事情谈妥以后什么都好商量，孟雨留了二人用餐，她是素食主义者，却吩咐佣人给二人准备了肉食，安歌问她，是什么时候开始食素的？她追溯许久，面上有懊悔、有怅然，她说已经整整二十三个年头了。
安歌默默扒饭，二十三年？又是二十三年……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她的脚，也是在二十三年前跛了的。
“怎么了？”孟雨问。
安歌摇摇头，“没什么，沉痛的二十三年前，改变一生的二十三年前，我和二十三这个数，似乎挺有缘的。”
孟雨一语不发地看着她，若有所思。
这一来二去的，便折腾到了十点多，临走前，孟雨将何以双支开。
安歌不解：“孟小姐还有什么事项要交代吗？”反射性地，她觉得孟雨说的是工作上的事，毕竟这是两人意义上的第一次会面。
“不不不、我可不是工作狂，照年纪算，你得唤我一声阿姨。”孟雨笑着连连摇头，她给人的感觉很清冷，便是笑的时候，也让人察觉不出温度。
安歌有些微的诧异，要知道，孟雨这个人的年纪，在业界一直都是个迷，就像现在，如果她不说，单看外表，她比她大不了几岁，故事书里说的不老妖精，大抵就是这般模样吧。
“孟……阿姨？”
孟雨似乎很高兴，一直挺着的肩膀放松似的垮下一小个弧度，她很慎重地握住安歌的手，颇有些托付终身的味道，她说：“照顾好嘉庆，拜托你了。”
被握住的手一颤，安歌从头到脚将孟雨打量一遍，最终点点头，什么都没说。
她似乎，明白了什么。
二十三年前，孟雨大学毕业便投身童氏珠宝工作，年少有为的青年高管和心高气傲的美丽设计师之间总要发生点什么。
二人相见恨晚，在浮浮沉沉的商场中相濡以沫，很快，孟雨便成为首席设计师，与童起生出双入对，她收到了鲜花与掌声，名利和权利，相继而来的，是漫天流转的流言蜚语。
童起生居然是有妇之夫！
童起生除了有老婆，他还有一个五岁大的儿子和三岁的女儿。
他说他和原配没感情，他说那是家族安排的婚事，在那之前，他还不认识她。
他说的是事实，孟雨忍着屈辱，忍着舆论的利刃戳着她的脊梁骨，那时候的她，还相信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