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生这个时候突然跑进堂屋来,一把扯过那张华丽的喜帖,细细地读过,干脆了当地发问,“爹,娘,为什么我们不去?这可是我三姐出嫁,我们身为她的娘家人,怎么可以不去出席呢?”
“你一个小孩子,你懂什么?你别在这里打岔,快去一边儿去!”安氏本来就有些心烦意乱,偏偏这个时候,这个小儿子还跳出来插一脚。
“娘,我哪里还是小孩子,我也快过弱冠之年好不好?我怎么就什么也不懂了呢,我只知道,那是我三姐,我三姐要嫁人了,要是在这燕家的喜宴上,我们沈家这边作为她的娘家人,没有一位娘家人出席的话,那让燕家,让其他前来观礼参加喜宴的客人,会怎么看?以后我三姐在燕家还要怎么呆下去?那不是绝对会被燕家轻视小视么?”水生并不觉得自己什么都不懂,相反,这件事,他还觉得自己也有发言权。
“爹,你倒是也表个态说句话啊!”水生见自己劝不动亲娘,便只好转而问向他爹。
沈志平此时正在抽一根旱烟,‘叭嗒’两声过后,一团烟雾从他的嘴里缓缓地吐出来,一口薰得有些黄有些黑的牙,便这么露了出来。
“水生说得对,去,我们为什么不去?不仅要去,而且还要全家出动,都去!孩子他妈,你回头找个好点的裁缝铺子,给娃娃们每人都裁制一套合身的新衣,给自己也整一身,等到那一天,我们全家都穿着崭新的新衣去赴宴!届时像水生说的那样,好歹也要去给你姐撑撑场面,做我们能为她所做的一切!”沈志平在这件事情上面,第一次和水生达成了一致的意见。
“行,那我回头就立马去办这件事,趁着还有时间。”安氏点点头,记下了这件大事。
“对了,孩子他爹,那天叫你去给咱闺女送一些她的东西,那个小包袱,你有没有亲手送到她的手上去?你有看见她吗?她是瘦了,还是胖了?”安氏那天本来也要跟着去的,但是被沈志平给拦住,没让她跟着。
“我哪里有见到绿萝,那燕家的府门口,都有看门的小厮,时刻守在那里呢,我等了半天,好不容易才托了一个脾气还算好看起来态度很友善的小厮,将带去的小包袱拿进去给绿萝,并没有能够见到咱闺女的面,不过看那样子,她在燕家应该还是过得很不错的,燕家那么家大业大,自然不会亏待了她的,你这老婆子就放心吧!”沈志平在一旁劝道,劝她宽心。
水生回房之后,两个姐姐立马就找去了他的房间。
“怎样?爹答应了吗?”尤其是长姐青涟一进他的屋门,就迫不及待地追问。
水生本来像死尸一样躺在自己的塌上,一听见门被推开的声音,立马就坐了起来,“大姐,您下次再进我的屋子,能不能先在门口敲一下,弄出点动静来,哪里有像你这样风风火火什么也不说就直接闯进来的。”
水生有些窝火,虽然他们是亲姐弟,可是他已经快要成年,总觉得这男女之别,还是要注意一下下的。
万一他在自己房中,正在换衣呢,姐姐们就这样大咧咧地闯进来,他们岂不是都会互相尴尬?
现在他很规矩,进姐姐们的屋子时,都会在门外敲几下的,以作提警。
“去去,还没有回大姐的话呢,咱爹,到底同没同意去燕家观礼?”长姐青涟现在最在乎的,就是家中这件大事,她比这家中的任何一个人,都还要显得激动。
“当然,有我出马,爹怎么会不同意呢?”水生笑着回她。
“真的,爹真的已经同意?这实在是太好啦!哎呀,观礼那天,我要穿什么衣服呢?想想真是头疼,我柜子里的那些衣服,都已经全是旧的,怎么穿得出门呀?那燕家家大业大,随便府里的一个下人,恐怕穿得都要比咱们好!”现在青涟又开始头疼怎么打扮自己的事情。
“哎呀,我说大姐,你在这碎碎念叨什么呢?不就是去观礼嘛,随便穿一身干净的整洁的衣服就好啦,哪里有这么多讲究的,大姐你呀,天天都在喊没有新衣穿,可是你柜子里那一柜子的衣服,是谁的?可不都是大姐你一个人的,你一个人的衣服,抵我和三妹两个人的呢,居然还好意思说自己没有衣服可穿!”红桃忍不住又开始数落起来。
她们三姐妹当中,唯一一个最注意打扮自己,平日里最注意穿着的人,就是她们的大姐青涟。
“哪里有?”青涟表示自己也很无辜。
“算了,两位好姐姐,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在这里争这个,咱爹已经发了话,要咱娘去给咱们每人做一身新衣裳,说是好准备穿去赴宴观礼的,这样就不会丢了我们沈家人的脸面!所以,大姐,你也不必再发愁你没有新衣可穿!”水生现在对这两个亲姐姐很是无语。
“真的,那太好啦!”大姐果然很激动。
“哎,你们说我们沈家这像什么话,大姐没嫁,二姐我也没嫁,现在却先轮到三妹先嫁出去,这顺序怎么巅倒起来?”红桃无限的感慨。
“二姐,要不你这么恨嫁的话,你替三妹嫁过去得了!”水生打趣道。
“别,你又不是不知道,人家那位燕家老爷专程带着那个侏儒傻儿来挑媳妇,挑中的可是三妹,说来也算是三妹和他们燕家有缘吧!别的,我不替三妹担心,就是这三妹以后的夫君,是个傻儿,我还真是有些不太放心,你们说呢?”毕竟是亲姐妹一场,红桃说不担心,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那燕家老爷不是向爹爹承诺过,在他们燕府,有专门的小厮负责贴身照顾那位侏儒大少爷,如此一来,其实也不用三妹多麻烦的,依我看,三妹呀,这也算是嫁得还不错!将来大姐我,还有红桃,我们不知道会嫁什么样的人家呢?”说来,她们也都到了适婚的年纪。
“大姐,你要不嫁给你那个宋问好啦,让宋问他家直接来找爹娘提亲呗,这都乡里乡亲的,何况,那宋家和我们沈家也算是门当户对,要穷一样的穷,谁也不会嫌弃哪个,我看挺好的,爹爹一定不会反对!”红桃又多嘴挑起了大姐的终身大事。
“得了吧,那个宋家呀,有什么好的,宋问已经明里暗里暗示过我好几回呢,可是我拦着,不让他来咱们家!我现在还没有完全想好呢。”这成亲,可是结婚大事,她总是要为自己找一个好的,可靠的吧!
其实她骨子里,应该还是不甘心的,毕竟自己家的三妹,都能嫁进燕家那样的大门大户里去,她这个当大姐的,无论是相貌,还是这脾气,都不会差到哪里去,凭什么她就不能嫁进一户有钱人家的好人家里呢?
“你俩背着爹娘,这都好了多久呀,最起码快两年了吧,大姐,不是我这个当妹妹的说你,差不多就可以了嘛,人家宋问真是不错,人又老实,关键还很可靠,都是同一个村子里的,你看你要是真的嫁过去,这回娘家,也就只是一两柱香的工夫!多近,多好!”红桃相反还很羡慕自家的大姐呢,她现在自己是连个固定的相好的,都没有。
“两位姐姐,你们要是想聊各自的终身大事呢,麻烦你们回自己屋子里去聊,我要睡了!走的时候替我关好门就好!”水生不喜欢听这些家长里短的,更不喜欢姐姐们的这些闲聊,一时困乏,便打着哈欠开始赶人。
沈家自此,但也是安宁起来。
日子不知不觉悄然流逝,然后眨眼就来到了绿萝和燕家大少爷正式成亲的那一天,提前两天,燕家上下早就开始装饰一新起来,府中的下人天天忙得四脚朝天,这燕家许久已经不曾办这种大喜事,所以,上至燕家老爷,下至管家,自然是十分重视的,下面的下人也不敢马虎。
府中全都高高地挂上了喜庆的红灯笼,红色的彩绸点缀其间,十分的喜庆热闹。
在这一片欢腾里面,绿萝却好像总是把自己置身事外,她时而觉得恍惚,这一切的喜庆和热闹,似乎都与自己无关。
到了正式成亲那一天,一大清早,秋月就把她从床塌上拖了起来,然后就突然闯进来一大堆的婆子,这些婆子都是过来帮忙的,帮她梳洗打扮,帮她换上新娘的喜服,帮她盖上火红喜庆的盖头。
她就像个木偶般,任这些人不停地摆布着自己。
之后,她就被盖上了盖头,迷迷糊糊地被人牵去另外的地方,鞭炮声声响彻天宇,锣鼓锁呐震天响。
“吉时到,仪式开始!”不知是谁高声喊了一句,四下里突然就静寂下来。
然后有一根红色的绸子的一端,好像被塞到了绿萝的手中,至于红绸的另外一段,都被塞到了已经穿戴一新,成了今日最特殊也最显眼的新郎倌的手中。
“我不要这个,不要这个!丢掉!”燕尘正在耍着他的大少爷脾气,嘴里不停地嘟嚷着,“这里好吵,人好多,一点也不好玩!阿宝,阿宝呢,我要阿宝!”
绿萝脸色发窘,关键时刻,这位燕家大少爷果然就掉链子!还好她只是新娘,反正一张红色的盖头,早已经将她脸色的变化,一切都掩饰得很好。
“大少爷!听话,乖,一会儿乖乖地拜堂,好不好?拜完堂,就有糖吃的哦!”
绿萝听着哄劝的那个声音,却并不熟悉,并不是小厮阿宝,看来今天是临时换成了另外的小厮在不停地安抚着燕家的这位不肯乖乖配合的大少爷。
“糖?我不要吃糖,一点儿都不好吃,我要阿宝,阿宝,阿宝!”燕尘有点儿认生,他早已经习惯自己身边只有阿宝,而且他也只认阿宝。
管家气急败坏的声音传过来,“大少爷的贴身小厮阿宝,这个小子现在关键时刻跑哪里偷懒去了?”
有下人赶紧答道,“管家,您之前不是叫阿宝去后院拿东西去了吗?还没有回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