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周渔本来应该直接回自己闺房的,但意外地,她留了下来,留在了前厅。
说不清什么原因,她就是想要知道自己的父亲,会怎么对付燕家,怎么为难燕老爷。
父亲会为她出这口恶气,她知道。
但做错事的,又不是燕老爷,现在这般为难一个病弱的老人,似乎周家做得并不厚道。
但父亲是为自己撑腰,为自己出气。
“爹,您打算怎么处理?女儿可是听说,燕老爷已经在外面等了半天,他还在病中未愈,再这么折腾下去,会不会出什么事儿?”
周渔到底心性善良,不忍伤害一个无辜的老者。
“小渔,这是燕家该有的惩罚,谁叫他们当初那么伤害你呢,简直就是不把我周家放在眼里,如今也是时候让他们尝尝什么是自食其果,什么是报应。”
周老爷半分也不觉得自己做得过分,事实上,他还可以更过份一点。
“是呀,小渔,这些烦心的事情,你就不要想太多,这不是有你爹么,你爹他自有分寸的。你这丫头呀,就是心眼太简单太好,才会容易被人欺负到头上来!”周夫人叹了口气,不想让自家的独女,再掺和进来,任何和燕家有关的事情,能够避开自然是最好的。
“那行,女儿就先回房了!”周渔想了想,自己呆在这里确实不太合适。
至于燕家,她的爹娘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如今的她,对燕家已经心如死灰,她断然也不会再重新回去。
燕老爷感觉自己的力气,正在一点一点地被人抽走。
如果不是有一股强大的意念还在支撑着他,为了挽救燕家,他恐怕早已经倒了下去。
‘吱呀’一声,周府的府门,缓缓地再次开启。
声音不大,却一下子就驱散了府门口沉闷的气氛,也惊动了所有的人。
一个管家模样的人,快步走了出来。
“燕老爷,我家老爷有请!”
漫长的煎熬般的等待,终于等来了一丝希望之光。
“好,好。”
燕老爷也松了口气,正想站起来,不料,坐的时间太长,而且又没有起身活动过,以致于刚一站起来,眼前就直冒金星,身形更是晃了几晃。
“老爷!”
有家丁眼明手快,及时出手搀扶,这才让燕老爷稳住了身形。
在周家的管家的带领下,几名家丁搀扶着燕老爷,慢慢地跨进了周府的大门。
这是他们第一次进周家的府门,要不是借着今天这次的机会,只怕依这几名家丁卑微普通的身份,一辈子做梦也没有机会踏进这里。
周家的华贵,半点也不会输给燕家,相反,周家也不张扬,只是低调的处处都透着精心的设计。
前厅里,周夫人闷闷不乐。
“老爷,您打算就这么放过了燕家吗?不过就是让他们在府门口等了半天而已,比起小渔在燕家所受的屈辱,这点小惩戒算什么。”
就这么放他们进府,岂不是等于就选择原谅了他们么?
周夫人不甘心,一点儿也不甘心。
“你一个妇道人家,急什么?”周老爷似乎有自己的打算,以及计划安排,不满自己女人的絮叨。
“我只知道小渔从他们燕家被我们带回府里来的时候,哭得跟个泪人似的,这几日,虽然表面上看她已经没什么事了,但都是在强颜欢笑呢,你这个当爹的,不心疼自己女儿,可她却是我这个当娘的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呢。你不心疼,我心疼!”
当燕老爷一行人被带到前厅来的时候,前厅里的争执,也嗄然而止。
周夫人虽然心有不满,但在外人面前,还是适时的住了嘴,保持着应有的仪态。
随行的家丁,被拦在了前厅的外面,只有燕老爷一人被允许进了前厅里面。
因为他身子虚弱的关系,所以搀扶他的人,变成了周府里的管家。
只是进了前厅,周老爷脸上却没有什么好脸色。本来应该给燕老爷这样的病人,安排一个舒适的软椅才是,但是周老爷偏偏没有出声叫他坐下来。
燕老爷为表自己的诚意,自然也不能冒冒失失地不经过允许就坐下来谈话。
“听说,你找我?”周老爷故意仰起上半身,一边品茶,一边状似随意地开口询问。
燕老爷知道这人还在气头上,于是更加小心翼翼对待。
“没错,我在外面已经等了很久,听守门的小厮说,是你不想见我?我知道,是我们燕家有错在先,是我们燕家先对不住令女,让小渔受了委屈,所以,现在你这个当爹的,心里有怨气,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我也能够理解。”
周老爷却撇了撇嘴当场反驳,“不,你不能理解,因为你膝下没有出嫁的女儿,你无法体会到那种自己养大的女儿,嫁给婆家,然后在婆家受到欺凌和屈辱对待的痛心!”
燕老爷张了张嘴,无力反驳。
他膝下就只有一个女儿,那就是燕灵,到现在为止,燕灵还没有出嫁,在燕府的保护之下,以及邱氏的宠爱里,这个女儿倒是被养得有些骄蛮,有些任性。
“这都是贺儿那个不孝子惹出来的事,我已经严厉地管教过他,并且已经把他逐出了府,让他好好地反思,子不教,父之过,我这个当爹的,当然也推脱不了管教不严的责任。”燕老爷并没有想着推脱,而是尽力地承担。
“哼,被赶出了府么?呵呵,你们燕家,倒还真是会演戏,个个都是戏精啊!只是,你们这样以为瞒得了谁的耳目呢?”提到那个欺凌了自己独女的小子,周老爷这胸口的闷气,就堵得更多。
“你不相信我么?真的,我真的已经把那个孽子赶出了府,没了燕家的倚靠,这孽子在外面,只能自食其力,过不了几日,等他反思好了,我打算就亲自带他过来,向你们周家赔罪认错,向周渔认罪!”
燕老爷努力想要平息周家,以及周老爷心头的怒火。
周老爷以为他虚情假意,谎话连篇,气得一张老脸都变绿了,厉声斥责。
“事到如今,你居然还在这里演戏,还想着要骗我,要蒙混过关!依我看,你们燕家口口声声说什么认罪,说什么赔罪,那都是假的,因为从头到尾,我都没有看到你们一丝一毫的诚意。”
燕老爷头上直冒冷汗,这周老爷心头的怨气,看来还真是不小。
“不,相反,我很有诚意,我要是没有诚意的话,也不会在周家的府门口,等了这么久,一直都没有离开过。事情的确是小儿错了,也是燕家的错,更是我的错,但是,请你看在小儿年幼无知,看在我如今已是一副病残之躯的份上,你就不要再报复燕家,如果你可以就此停手,那么,我愿意代表燕家,给你们周家,给周渔一笔补偿。”
燕老爷能做的,能想到的法子,都已经在做。
“你以为我燕家缺银子么?笑话,我女儿的终身幸福,岂是你能用银子来打发,来补偿的?我告诉你,门都没有!还有,你口口声声站在这里说你把你的那个好儿子,已经赶出了府,可是为什么据我得到的消息,却是你们燕家已经暗中偷偷地将他接回了府呢。”周老爷不想再听这些谎话,索性就直接冷面无情地揭开真相。
燕老爷身形晃了晃,有些不可置信。
“什么,偷偷地接回了府?”
这是真的吗?为什么,他一点儿也不知情。
他恍然想到,自己在燕家的时候,大部分时间都是躺在病塌上面,身边也只有一个服侍的小丫头。
原先搀扶他进前厅的家丁,这时个个都低垂着头,皆不敢声张,一副心虚的样子。
但燕老爷执意想要一个明确的答案,冷声斥问他们。
“真有这事?谁下的令,我不是已经将那个孽子赶了出去么?”
没有一个家丁敢在这个时候给予回应,谁也不敢。
“是邱氏,对不对?”
但家丁们不说,并不代表着燕老爷自己就不会猜。
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能在他一手掌控的燕府里,敢这么兴风作浪,敢明目张胆违背他的决定的人,除了邱氏,还会有谁,还能有谁?
“你们不敢回应,那就是我猜对了!”
家丁们在这种时候,更加吓得瑟瑟发抖。
“你就别在我面前演戏了,儿子还不是你的儿子,你们夫妇演的这一出戏,不过就是演给外人,演给我周家人看的吧,你们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人接回府去,就不会有人知道吗?哈哈,不要太天真,你把人都当成傻子在愚弄么?”周老爷气得摔了手中的茶盏。
可怜的茶盏,落在周老爷面前的地上,碎成了几片。
“可怜我的闺女,才刚新婚,就遭遇了婆家这样的欺凌!早知道你们燕家人的品性,如此卑劣,我断然不会把我闺女的终身幸福拿出来做赌注。”周夫人顿时伤心又气愤。
燕老爷没想到,横空又跳出来这事,打扰了他所有的计划,以及安排。
现在,他站在周家的前厅里,心头的沮丧,以及失落,一点一点地扩大。
“这件事确实是我失察,说来惭愧 ,也是我治家无方!改日,改日我一定亲自押着那个孽子,来向你们请罪赔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