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开玩笑道:“可是你又没有钱。”
小海豹不说话了。
正巧这时候店员叫了小海豹一声，让它帮忙照看着店里，店员要出去扔一下垃圾。
嗯，就是把店里那些过期的、没人要的食物下架,扔进店外的垃圾桶里。
我自嘲道:“看吧，没有得到足够的喜欢，最后就是这个结局。”
小海豹噘起嘴巴，说自己是被很多人喜欢的。
我说:“是啊，你圆滚滚白胖胖的，那么可爱，一定很受欢迎，不愁卖不出好价钱。”
小海豹低声嘟囔:“可我喜欢你呀，很喜欢很喜欢的……”
看着它委屈的模样，我忍不住抱了它一下，就像抱了个大雪团子似的，软乎乎的很舒服，跟我想象中的感觉一模一样。
于是我摸着它的脑袋说:“谢谢你，我也很喜欢你的。”
小海豹继续嘟囔:“但是你没有被别的很多人喜欢，所以你对我的喜欢就不够用来交换我了。”
我点点头:“是啊，你真聪明。”
后来有一段时间，我去那家便利店的次数变少了。
不是工作忙的原因，事实上那段时间我空闲得很。
先前我跟的剧组中途解散，该发的工钱我一分钱都没拿到，也不知道该找谁讨薪，我就不太好意思老往便利店里跑。
我大概是有点害怕小海豹问我什么时候才能赚够钱买它吧。
于是我从过去的隔三差五就去一次便利店，变成了好几个星期才去一次。
还好小海豹也没有太缠着我问东问西，因为它有自己的事要忙。
我每次去都会看到小海豹在替店员做事情，比如倒垃圾和清点货物之类的。
小海豹解释说:“你最近都不常来，我待在这里太无聊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就找点事做。”
见小海豹不再追着问我赚钱买它的事，我松了口气，重新成了店里的常客。
一方面是我真的很需要找个安静的地方写东西。
要是成天窝在出租屋里，闷热憋屈不说，隔壁夫妻三天两头地吵架摔东西，再加上孩子们的哭闹声，让我完全静不下心来码字。
动辄几十块钱一杯水的咖啡馆我去不起，也只能厚着脸皮天天来便利店免费蹭冷气。
另一方面，手头拮据的我也很需要店里的打折盒饭来填饱肚皮。
小海豹对我这种每天都要忍着饥饿熬到晚上十点过后才去买打折盒饭的行为感到迷惑。
它皱着眉头说:“你们人类的世界好复杂，好多东西我都搞不明白。”
我来得太频繁，店员也都看出来我是每天故意等着买打折盒饭了。
这本来没什么，但有一天店长的心情可能不太好，又或者是单纯地看我不顺眼，就让店员把当天的过期盒饭全部扔进垃圾桶，不打折卖给我了。
那天我正好去外面找工作，面试的地方很远，我来回挤了好几个小时的地铁。
一整天只在早晨啃了个包子，等我走到便利店时已经快到半夜了，肚子饿得不行。
结果一进便利店，只看见空荡荡的盒饭货架，我有些茫然。
那一瞬间，很多问题同时涌进我的脑袋，像是明天房东又该催租了、上个月帮别人写的剧本一直被拖着工钱、刚才下地铁时正好收到面试被拒的消息之类的，问题太多太乱，挤在脑子里横冲直撞，搞得我一时之间什么都想不清楚了。
于是我呆呆地站在那儿很久，整个人就像死机了一样，一动不动。
直到小海豹过来，把我招呼到角落里。
它说先前店员让它去倒垃圾，就趁机替我偷藏了一个过期盒饭。
“刚过期的盒饭只要不被扔进垃圾桶，也就不是垃圾，还是能吃的。”
小海豹从怀里掏出盒饭，它让我拿回去吃，别在店里吃，让店长看见了不好。
我接过盒饭，感受到盒饭上还带着小海豹的体温，心情五味杂陈。
我突然有点想哭。
小海豹安慰我说:“别哭，我以后还会帮你捡盒饭。你也要好好赚钱，早点来买我啊。”
说完它又小声加了一句:“你放心，我可以少吃点鱼，或者跟你一起吃过期盒饭也行，养我不用花很多钱的，有喜欢和故事就够了。"
我困惑地看着它，问出了自己很久之前就想问的问题:“你为什么一定要我买你呢?跟着我只会受罪，让其他有钱的客人买你不好吗?”
小海豹不好意思地说:“那是我骗你的，根本没人想买我，你是唯一一个来问了价钱的客人。”
毕竟，在便利店里买海豹，这实在是太奇怪了。
生活总是会变好吗?
我不确定，但我只能卑微地靠着这个念想撑下去。
后来我又东奔西跑地跟了几个剧组，各种挨骂受罪，剧本仍然写得很烂，什么希望都看不到。
这个时候，我终于意识到，才华、时机、人脉、底气，这些对于追梦很重要的东西，我很可能一个都遇不到。
我一点儿也不特别，放进剧本里就是那种毫不出彩只会拖戏、早就应该被删掉的注水角色。
这个新发现可真是让人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