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夜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注视着他。
这个答案对于李源这种从小看着自己家族奢靡无度生活下来的公子哥是很难想出来的。
套用那句话就是：‘从李源爸爸的爸爸的爸爸的爸爸开始，这李家就是有钱人。”
这种人根本想不到家里没有银子的那一刻是什么样子，就好比一个从小就是第一名的好学生，感觉最差也就是个第十名，是没有办法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成为倒数第一的。
但是这个答案一旦开始在脑海里出现，那些曾经被他忽略的细节就全部都按着一种清晰的逻辑开始在脑海里一点点排列出来。
一切一切的事情，原来从很久之前就有蛛丝马迹可寻。
从忽然开始管他的私事，减少他的开销，到后面让全府上下，甚至所有的人包括长辈在内的人都开始缩减开支，府中上上下下都过的紧巴巴的。
现在想起来，从老爷子病倒之后开始里就更变本加厉了。
甚至都不顾这城里众人的流言蜚语。
要知道，他这个大哥也是很要面子的一个人啊。
李源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但是又想不明白为什么。
“我家中并没有发生什么要紧的事情啊。”
李源想来想去也不知道这银子的缺口究竟是哪里来的。
“所以，这才是关键不是么。”
李玄夜一双黑亮的眸子死死的盯着李源，若是细看去还能隐隐看到里面兴奋的神色。
“很多事情，要是摊开在明面上，那其实还没有什么，最怕的就是藏在里头的。这样的事情，一旦翻出来……”
李源有些失神的接了上去。
“那就是大事。”
李玄夜含笑后撤半个身子的距离看着他。
“可是我现在已经被赶出家门了。”
连家门都进不去，还说什么查清楚里头的原委呢。
“之前还能找我娘说话，可是现在那个老不死的也一心向着他大儿子，不管我了。”
李源想起之前在府门口受的委屈就心里觉得窝囊。
“现在老公爷还没有咽气，这就是你最大的机会。”
李源疑惑着回头，并没有理解李玄夜的意思。
“我爹是没有咽气，但是跟咽气也没有什么区别了。一句话都不能说，整天就瘫在床上。现在府上的一切都是我哥说了算的。”
“还是那句话，老侯爷没有咽气，就谁说了都不算。”
李源骨子里有李家的血脉，这是谁也没有办法否认的事情。
就算是李源十分的不成器，但是从情理上来讲，他也是李家的儿子，是李鸣的亲弟弟。
崇横的礼乐制度虽然不像大盛那样的完备，但是却也是讲究人情伦理的。
李鸣这么直接将自己的亲弟弟打出来，是去哪里也说不通的事情。
“只要你大哥还想顺顺利利的继承这公府爵位，就不能不在乎自己的名声，不能不屈服于这些虚伪的礼法。”
李玄夜顺手将一种红色的药水摆在了李源的面前。
“有错要认，有过也要罚，可认过、罚过之后，也就过去了。要不要回李府，就全看你能不能放下这没有用的面子了。”
李源犹豫了一下，缓缓朝着那瓶药水伸出了手去。
在距离药水还有一臂远的距离时，李源忽然急速，有些急切地将那药水握在了手里。
“我做！”
不管是什么。
甚至他也不知道究竟要怎么做。
可是那些耻辱，他却不想要再经历第二次了。
比起被赶出家门，未来遭受的那些可以想见的欺凌，在老大的面前丢人没面子算什么？！
尽管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李源在看到镜子里面的自己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撇开了眼睛。
朱妍注意到他的躲闪，故意说道。
“小公爷，你现在要是都过不去自己这关的话，等下再想要顺利回到李府可就是有些难了。”
李源听了，被迫转过头来。
镜子里面，李源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看着十分的凄惨。
而且整个脸都煞白煞白的，纸扎人也就是这样了。
就连身上的衣服也是破成了条，又脏又臭。
要不是在照镜子的话，就怕是他自己都不认识自己。
这简直就是活生生的逃荒难民啊。
当年崇横战乱，那些逃难的老百姓也就是这样了。
房门被敲响，门外传来声音。
“掌柜的，李鸣带着人马上就要经过这里了。”
李玄夜淡淡的嗯了一声。
推开窗户，李玄夜在楼上很容易就将楼下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
大街上，李家的车架依旧是十分瞩目的存在。
尤其是在李源出了这样的事情之后。
如今正是迫近傍晚的时辰，也是大街上人流量最大的时候。
来往的百姓看到李家的车驾一边往后靠让出一条路来，一边小心翼翼地交头接耳，用一种吃瓜的眼神看着那车架。
里面坐着的就是李家的大公子李鸣了。
李鸣正闭目休息，忽然这马车就紧急停了一下。
强大的惯性险些将他给甩出去。
李鸣连忙坐好，一把掀开了帘子。
“怎么回事！”
外面，车夫有些为难地看着李鸣。
因为不远处跪在地上磕头闹事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他们的二少爷，这李鸣的亲弟弟，李源。
就连周围的百姓一开始也没有认出来这人是谁，还是等李源抬起头来出声喊了一声大哥之后，这人们才意识到，这人是李府的二公子。
“哎呀，这怎么成了这样了？”
“听说那天晚上这李源从揽月楼出来之后就被李家的老大给撵出门了，想来这两三天也是没有地方过活，活不下来了。”
“瞧着怎么像是染病了一样。”
“哎呀，好好的富家公子哥给自己弄成这个样子，也是让人唏嘘，这要是叫家里的老公爷知道了，怕不知道会心疼成什么样呢。”
“是啊，虎毒不食子，就算是自家的儿子不成器也不至于撵出来叫他自生自灭啊，何况他们那样的人家又不是真的缺这一口吃食。”
……
人们的议论声随着风一阵阵地往李鸣的耳朵里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