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便是在座的一众李家的亲戚都露出了一种诡异的神情来。
他们彼此之间交换着眼神，都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之前这国公爷刚刚病倒的时候他们前来探病的场景。
那个时候基本上所有的大夫都说只能是过一天算一天了。
能够延命到现在已经是因为有国公府的财力在的缘故了，再加上的皇上的重视，一般人的话，只怕是早就去见阎王了。
现在说什么好起来，简直就是胡说八道，纵然是他们也不信。
可越是这样，就越显得有些诡异。
这两头的说法实在是有些极端。
一个说国公爷已经死了，另一个则是说不仅没死，还奇迹般的活了过来。
作为外人来看，乍一听这两个都挺离谱的。
但是要是硬比下来的话，大家似乎还是更愿意相信前者。
毕竟最近定国公府发生的一切怎么看都不像是国公爷醒过来了的样子。
此时所有人都的注意力都在这王夫人和荣国公的身上，根本没有人注意到角落里默默捏着金樽吃酒的李玄夜。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长袍坐在角落里，长睫微抬，望向荣国公的眼神里充满了玩味的神色。
荣国公身边的公孙师爷却也越来越觉得不对劲。
他的目光在对面的王夫人以及两位李家公子的身上流转，半晌后开口说道。
“其实我们家老爷也只是担心两位公子受人蒙蔽，把这好好的定国公府给搞的乱成一团，反倒是叫外人给利用了去。”
王夫人见这公孙师爷说了软话，便长舒一口气，紧接着跟道。
“我并不是那不懂诸位与我家老爷往日情分的人，只是许多事我们本可以坐下来慢慢商谈，虽说名义上不是本家，可这些年下来，也差不多了，有什么是不能慢慢说的呢。”
王夫人这便是算给了软话了。
李玄夜听了王夫人的话，嘴角的笑意越发加深了。
同时松了一口气的还有公孙师爷。
他转头与荣国公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眸中的光也瞬间开始变得坚定起来。
两人心知肚明，方才的话不过是一个试探。
如果这王夫人手里真的有什么王牌的话，此刻怎么可能会顺着他们的话让步？只怕是早就反扑过来，要抓着他们不放才好。
寿宴上面闹事，说出去终究不好听。
可如今这王夫人一见这边开口说话，倒是立马就顺坡下驴了。
如今看来，这一家子搞不好唱得是一出空城计。
荣国公坐下来，理了理自己的衣袍，转身看向王夫人。
“正是因为将定国公府当成了我自己的本家，我今天才会冒着大不韪来出这个头。家中若是有害群之马，当早早除去，人人都知道，这一筐果子里面，若是有一个烂了不丢的话，其他的就会跟着烂。”
“这样的道理，难道老嫂嫂您治家多年也不知道吗？”
“荣国公，你这般咄咄逼人，究竟是要做什么？”
王夫人的脸上此刻也有了几分怒意。
“既然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那我也就没有什么顾忌的了，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你荣国公可不是一个闲到喜欢多管闲事的人，如今这般上前逼迫，可是瞧着我们孤儿寡母，盯上了我们手里的这点兵权？”
王夫人的话便是将那人人心里都清楚但是人人都不说破的话给点出来了。
这一下，大家算是真正的“坦诚相待”了。
荣国公沉声说道，“老嫂嫂，就算是你护子心切也不能这样血口喷人。我今天来这里，完全是为了往年与我老哥哥的情谊，我还是那句话，堂堂崇横的定国公，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叫人害死，那今后这崇横还有什么礼法伦理可言？！”
“再者说，这定国公为了继承大业的也是嫡长子，如今老嫂嫂这么急切的护着你们家老二这个不孝子，难道是有意要废长立幼？”
“你这便是胡说！”王夫人气得往后退了一步，脸色都白了。
荣国公继续说道，“既然没有，这么简单的事情为何老嫂嫂一直阻拦？方才我欺负你们孤儿寡母就更是说不上了，老嫂嫂此番这般却是叫我想不通。”
李玄夜默默在暗处观察着这些看客的神情。
其实他们的心里都清楚。
这吴绡的心思就像是司马昭之心，路过的人谁看不出来呢？
只是此刻大家却隐隐露出几分激动的神色来，好似看着这定国公府高楼塌，出现弑父事迹会刺激起他们心里最原始的兴奋来。
李玄夜轻笑一声。
这里面甚至还包括定国公的一些远房亲戚。
虽说这崇横自来不是很讲究家族帮扶，比起大盛更加讲究嫡支旁系的差别，沾不了多少光，但是却也算血脉相系，如今也没有一个出来说句话的，只是沉默着当一个看客。
李玄夜放下手中的酒杯，心里不由得暗暗感叹一句人性。
其实人原本没有这么多的情感，许多更像是被教化来的，“应该如此”却不是“发自内心”的如此。
可这教化又这般的脆弱，一旦遇上“利益”二字，便顿时荡然无存，碎成了片。
恰如此刻。
这些人眼中暗暗闪烁的鬼火，便是最好的证明。
坐在坐边上的李玄夜听见了右手边的暗廊里传来的声响，转头看了过去。
一道人影在门帘之后闪动。
李玄夜收回目光来，起身离开了这里。
“既然这您说这国公爷已经全好了，我们进去拜访拜访也是应该不是么。”
此时人群里便有人忍不住了，带头喊了起来。
余下众人此刻也按捺不住自己心中的那份好奇与看热闹的心情，纷纷跟着起哄。
“那我要是斗胆问荣国公和在座的各位一句，若是我们家老爷真的醒了呢？今日的事儿咱们应当怎么算？！”
王夫人的声音里带着因为隐忍的怒意而颤抖的泪意。
今天这件事儿，说白了确实是在欺负他们孤儿寡母，要是没醒就是那么回事，要是真的醒了，他们这些人算是彻底没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