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门的时候，这人正躲在庭院中一颗粗壮的树干后面伸着头朝着这边瞧瞧地看。
听到动静，整个人立刻躲在了树干后面。
“什么人？”李玄夜问。
那人缓缓露出头来，颤巍巍地跪在地上。
李玄夜看了一眼赵启，后者上前，本来先把人带过来，但是却站在那里犹豫了半天，随后做了一个请的动作，那女人便起身，跟着赵启一道朝李玄夜所在的方向走了过来。
光影下，随着两人的靠近，那个人的容貌也清楚地展现在了李玄夜的面前。
李玄夜瞬间睁大了双眼，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臣女胡澜儿见过李大人。”
那张脸，竟然有七八分像他的老熟人赵钦月！
自己这具身体前主人的青梅竹马！
但是一些神态动作又恍惚间让人想到了此刻远在崇横的姜鱼儿。
一举一动，感觉就是两人的结合体。
李玄夜蹲下来，伸手抬起了女人的下巴。
“你说，你叫胡澜儿？”
“是。”
“你是胡大人的女儿？”
“回大人的话，臣女是胡家三小姐，我娘是胡家的大娘子，东亭侯的嫡女。”
李玄夜愣住了。
他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眼前的人。
“所以，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胡澜儿开口说道，“我好奇如今京城里人人都在说的驸马爷，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李玄夜反问，“你一个没有出阁的姑娘，按理说平时即便是出门，也都是跟官宦人家的小姐们打交道。大家闺秀，难道也在深闺讨论男人？”
胡澜儿吓得立刻跪在地上。
“臣女知道错了，臣女再也不敢了。”
这样的一顶帽子扣下来，整个家族都要蒙羞。
说不定胡大人还要因为她而被自己的同僚御史弹。劾，说他教女无方，家风不正。
尤其讨论的人还是驸马。
李玄夜缓缓松开手，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想要我放过你也简单，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想好了再回答。”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胡澜儿跪在地上，迟疑了半天，随后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样，抬起头来说道，“因为我无意间听见我爹叫画眉来你这里，叫她趁机勾引你，接近你，所以我来了。”
李玄夜对这个回答有了几分兴趣。
“你是要告诉我，你是想来阻拦画眉？因为你觉得我是一个好人，好人不该被这么算计是么。”
胡澜儿抿抿唇，平静地开口。
“不，臣女并不是这么想的。”
“事实上，驸马爷是个什么人，臣女并不知道，也并不在乎。臣女之所以前来，是为了画眉。”
李玄夜闻言轻撩衣袍，坐在了长廊上。
“慢慢说。”
胡澜儿继续说道，“画眉是臣女买回来的，她命苦，从小家里穷的揭不开锅了，就把她给卖了。起初是卖到了青。楼里，画眉十岁上下就接客了，身上被客人折磨的到处都是伤。”
“病了之后，青。楼里的人也不会给她看病，就给她用竹席抱了丢在外头，成了一个疯妇。”
“可是，街上从来有没有人要的疯汉子，却没有一个没有人要的疯女人。我初见画眉的时候，她还只剩下一口气，躲在桥洞里，靠着乞讨求人度日。”
“我后来再经过的时候，画眉竟然大了肚子。”
李玄夜皱起了眉头。
胡澜儿说着声音都有些颤抖，“我是在是于心不忍，就求娘把她给带了回来，给她治好病，又把孩子给打了，留在府上做个洒扫的丫头。”
“但是她长得漂亮，总是会引来很多奇奇怪怪的麻烦。就好比这次，爹就单单指了她来，因为漂亮，就要她的命。”
李玄夜轻笑一声，“我倒是也不吃人。”
“驸马爷在江南平定水患的事情，京城多少都传了故事回来。臣女虽然是女人，可多少也知道江南的水患要是好平定的话，朝廷就不会年年花银子，年年无功而返了，这么多年，只有驸马爷您成功了。”
“这样的人，岂能是随便被人蒙蔽哄骗的人？我爹的那些心思，驸马爷一定会看透，画眉要是被发现了，驸马爷处死这样的一个丫头，就跟闹着玩没有区别。”
李玄夜点点头，站了起来。
“故事讲得不错，看来到我之前是做了功课的。”
李玄夜说完转身要走，胡澜儿立刻起身，“我不是。”
李玄夜抬起手，挥了挥。
离开胡府，李玄夜的脸立刻冷了下来。
他缓缓举起手，看着自己的身体。
这是第一次，他在自己的身上感受到了原主的生理力量。
这种生理力量在李玄夜刚刚附在这个身体上的时候出现过一次。
那就是在最开始面对赵钦月的时候。
那个时候，赵钦月对他做尽了负心事，原主不知道，但是李玄夜却是知道的。
因此李玄夜自己的意念上是很厌恶赵钦月的，但是在面对赵钦月那张脸的时候，身体上还是会出现明显的生理反应，比如心跳加快，身体想要和赵钦月亲近，并且在抓到赵钦月的背叛的时候出现心疼的感觉。
这些都不是李玄夜该有的情绪。
那是一种生理性的喜欢，是原主留下来的生理上的残留。
这不会因为身体里的灵魂改变了就能彻底磨灭掉的。
而这第二次，就是刚才。
李玄夜在面对那张和赵钦月有七八分像的脸的时候，奇怪的感觉又出现了。
理智上，李玄夜感觉这个胡澜儿大概不会是她说的那么的简单。
但是身体却忍不住地想要去问，想要相信她。
更为可怕的是，此刻那张脸下面不再是一张蛇蝎心肠，而是一副菩萨心肠。
与之前赵钦月完全不同。
李玄夜掀开车帘看着京城中一望无际的黑夜。
这个胡大人还真的是花了些心思。
他歪打正着，竟然真的打到了李玄夜的软肋上。
李玄夜打定主意，以后还是要少见这个胡澜儿为好。
这种生理性的知行分离可不是什么好事。
第二天，李玄夜照常老老实实进宫，只是没有想到，在给太后请安的时候，却意外地又一次见到了胡澜儿。